關盼說道,“我有年頭沒有去過江寧府了,也不曾聽說過這件事情。”
關盼低頭看着信,沈籌又說道,“當年他就想過江寧府一帶買糧食,我看見他給父親寫的信了,可惜事情沒有辦成,回去的時候,先帝還找藉口把他身邊最得用的謀士下了大獄,他當時也不敢說什麼,先帝就是走的太早,不然等現在這位小陛下長成,秦王殿下擎等着滿門被滅吧。”
皇族之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沈籌言語間有些可惜,打斷了關盼的思緒,她說道,“有王太后那樣的生母,我看也難。”
“這倒是,先帝的皇妃們,也是一言難盡,”沈籌覺得自己不該在姐姐面前說前頭那些話,又說道,“如此必定成就不了。”
關盼喝了口茶道,“侯爺手握兵權,不該忠君愛國嗎?”
沈籌被問的一噎,道理上來說,南平侯確實應該想辦法爲國盡力,他們從小讀的聖賢書,教導的也是這個道理。
關盼不等他回答,自己說道,“罷了,若是聖賢書上的道理有用,天底下就不會有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了,你看看鐘家,爲了家業,兄弟相爭已經不是第一回了,看來聖賢書上的道理,大多數是唬人的。”
關盼讀書,讀到了書上說禮崩樂壞,她總是覺得,好似所謂禮樂,在這世上,就是一個笑話。
從張澤開始,到鍾家的事情,再有這些年關盼所看到的那些事情,許多讀書人所做的事情,實在是叫人失望。
沈籌道,“姐姐也不能這樣說,這天下作惡之人甚多,但也有真正的君子,母親她的孃家就是,一家子人都是剛正不阿的,姐姐這回沒有瞧見陸家的人,有些可惜了,等你什麼時候去陸家瞧瞧,就知道這世上還是有義理二字的。”
至於南平侯府,沈家爲國朝流的血已經夠多了。
對付外敵,南平侯府自然不含糊,至於崔家要搶皇位這種事情,那就是他們的家事,叫崔家人自己爭去吧。
關盼也只是隨便說說,左右她也不是好欺負的人,這世上沒有人能夠欺負她就好,至於別人,她是管不着的。
“是啊,那等我什麼時候去皇城,倒是可以去瞧瞧。”
關盼回答。
她把南平侯的信重新裝好,準備回頭去給他回信,想想該寫點什麼。
“侯爺有什麼喜歡的嗎,我瞧他不喜歡喝茶,總得送些什麼東西過去。”
關盼道。
“大姐姐你在信封上寫個‘父親敬啓’,他肯定很高興。”
沈籌提議。
關盼聞言,知道這個提議自然是最有用的,但她總是有些不習慣,還是說道,“還有別的嗎。
總要送些東西纔好。”
沈籌爲難起來,若有所思,說道,“這我也不太瞭解,他就喜歡刀啊劍啊的,除了這些,也沒有別的。”
誰會操心當爹的喜歡什麼,他又說道,“我們幾個要是做了什麼事情,他愛動手打我們。”
關盼無語好半晌,打兒子是什麼毛病。
她也十分爲難,說道,“你好好想想,我總要送回禮過去的。”
她總不能把這兩個兒子給南平侯捎帶回去,叫他每個打一頓吧。
兩人說了一會閒話,積玉和婉婉也讀完書,跑到屋裏來找雪團兒一起玩。
婉婉很喜歡雪團兒,每日都要抱着喊妹妹。
這會兒進屋,跟關盼撒嬌吃了塊點心,又看看沈籌,細聲細氣喊了一聲叔叔,這才噠噠噠地跑進去了。
婉婉逗的雪團兒咯咯直笑,積玉往裏頭看了一眼,對他娘說道,“娘,我以後上午讀書,下午要跟着舅舅學武。”
關盼還是頭一次瞧見他說話這樣認真,道,“學武辛苦,你想清楚了沒有?”
“想清楚了,”積玉道,“我要保護你們的。”
“積玉,你既然跟我說了,可不能後悔,你去書房,寫一份保證書過來,一會兒我和你都寫上名字,你要是反悔了,我就把保證書拿出來。”
關盼說道。
關盼教導孩子,還算仔細,尤其在守諾這一點上,很是重視。
她早年被無信之人坑害,現在就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做個守信之人,把自己這兒子教導好,以免他日後長歪了,又去禍害旁人。
書上有說人生來爲善,也有說生來爲惡,但關盼覺得,人最善變,不管怎麼樣的,孩子都要好好教導。
積玉應下,進去看了妹妹一會,然後去書房寫保證書了。
沈籌道,“我這本事,怕是教導積玉還不夠,姐姐你寫信過去,叫爹把他身邊年長的扈從送過來,那些人才是有真本事的。”
關盼猶豫片刻,道,“你幫我寫如何?”
她總覺得自己要這個要那個的,不太好。
沈籌看出她猶豫的原因,說道,“姐姐,你要是什麼都不要,他反倒要着急的。”
關盼在關正雲那裏十分自在,隔三差五就要讓他做些什麼小玩意兒,但在南平侯那裏,她是張不開口的,十分客氣。
客氣自然是不親近了。
沈籌催促道,“你寫吧,又不是什麼要緊事情,只管寫就好。”
關盼聞言,頷首道,“那我寫了。”
沈籌點頭,起身去找積玉了,人來之前,他先教導着。
婉婉從屋裏探出頭,喊了一聲姨姨,關盼叫人拿些冰鎮的瓜果出來,說道,“婉婉怎麼了?”
婉婉低頭笑,“姨姨,我以後要管溪姨姨喊娘嗎?”
“那你喜歡嗎?”
關盼幫她脫了鞋子,把她放在牀上。
婉婉到這裏一年多,對自己的生母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
“喜歡,”婉婉說完,又遲疑起來,但她又靠在關盼懷裏,小聲說道,“以後要是爹爹有了兒女,是不是就不喜歡我了。”
她咬着嘴脣,有點委屈,“我會喜歡他們的。”
關盼道,“誰跟婉婉胡說呢,他們會一直喜歡你的。”
“可我不是姨姨生的,我跟積玉哥哥出門,茶樓裏說書,都說當後母的,要拿納鞋底的針扎前頭的兒女,是不是真的。”
婉婉十分害怕。
關盼一聽,抱緊她道,“說書的人說話呢,你姨姨可喜歡你了,還給你做了衣服,這幾日就要給你送過去,你要是這麼想,她要傷心的。”
也不知道聽了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把小姑娘嚇成這樣。
不過當繼母確實是難,關盼看着懷裏的小姑娘,心想得跟俞恪和鍾溪說說這件事情,這可不是小事。
再不然,日後時常把這小姑娘接到自己身邊,這是個愛多想的,不能不操心。
婉婉也不想讓鍾溪傷心,自覺說得不對,便要讓關盼帶着自己,去找鍾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