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當初她懷着婉婉,也不過是爲了逃脫她本來的命運,婉婉與其說是她的女兒,更像是一個工具。
俞恪道,“不用,你不欠她的,當年爹和她和離的時候,給了她很多銀錢,特別多,夠她在皇城買一座大宅院,過一輩子,我帶你走的時候,她還忙着數銀子,連你都不願意多看一眼。”
當年那婦人的無情,俞恪仍然歷歷在目。
她嘲諷他們父女,說婉婉不知道是誰的種,說他蠢,被她一個女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婉婉低頭,她還小,說不清自己到底是什麼心情,只是聽了這樣的話,覺得胸膛有點難受,悶悶的。
婉婉道,“她怎麼那麼壞。”
俞恪道,“沒事,你有娘和弟弟,是不是呀。”
俞恪又摸女兒的頭,說道,“去看弟弟,爹出門,送她走,好不好。”
婉婉點頭,俞恪和鍾溪耳語幾句,出門去了。
婉婉遲疑片刻,邁開腿追了上去,把手腕上的小金鐲子給她爹,說道,“爹,這個,這個給她。”
小孩子心軟,俞恪沒有拒絕,把小金鐲子拿走。
婉婉重新回去,又靠在鍾溪身上,解釋道,“我還是最喜歡娘了,我不喜歡她。”
這孩子喫齋唸佛還學醫,鍾溪也不知道頭一天知道她心軟了,笑道,“嗯,我們婉婉最乖,我和你爹也最喜歡你了。”
鍾溪是最規矩不過的女人,她完全不能明白,爲何玉娘能夠做出那樣的事情來,以至於最後連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
婉婉難道不夠乖嗎,她都乖得過頭了。
婉婉沒再說什麼,只是靠在鍾溪懷裏,她心裏清楚,她雖然不是鍾溪親生的,可鍾溪是待她最好的娘。
關盼已經回來,關晴瞧見姐姐,說道,“姐,今天是怎麼回事,那女人要找婉婉,你們打算怎麼辦?”
關盼答道,“什麼怎麼辦,送走就行了,難道還要婉婉去見她,又不是什麼好東西。”
關晴倒是不清楚內情,但聽她的意思,便知道當初俞恪和離,只怕裏頭還有什麼說不得的事情。
關晴有幾分得意,道,“還好我眼疾手快,瞧見她過來,便說她是人販子,這就把人給弄走了,纔沒嚇着婉婉。”
關盼道,“你今日做的不錯,不過那女人一看就是胡人,婉婉最聰明,肯定猜到了,鍾溪有沒有把孩子叫過去,那孩子也是個愛鑽牛角尖的,得好好哄。”
關晴一想姐姐說的也有道理,道,“已經叫過去了,俞二哥方纔出門,肯定兩個人都和婉婉說過話了。”
後孃是真的不好當啊,還得防着親生的來搶人。
關盼道,“那就好,一家人好好的,不要生了嫌隙纔是。”
關盼更年輕的時候,不能理解爲什麼長輩都喜歡一家和睦,如今她是明白了,一家和睦,確實是很重要的事情,但這和睦,必須是真的和睦,不能像鍾二老爺在世時候的那個樣子,表面和睦,內裏卻生了嫌隙。
難道鍾二老爺沒有機會教導他們兄弟三人和和氣氣的過日子嗎。
當然是有的,只不過他老人家只知道和稀泥,不解決根子上的大問題。
關晴說道,“不會,婉婉多懂事,我日後要是有孩子,也得像婉婉這樣才省心。”
關盼笑道,“做夢去吧,你小時候,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沒少讓我操心,就你這樣的,有了孩子只怕也跟你一樣。”
關晴驚道,“姐姐,好姐姐,快把你剛纔的話收回去,可別成真了。”
關晴知道自己有多難纏,要是孩子像自己,那不是要完嗎。
關盼被她這模樣逗笑,說道,“行了,別鬧,去給我帶孩子,過兩日關晗來了,他的學業你也上心些,家裏頭好歹是出了關晏這個進士的,再出一個也是好事。”
江寧府算得上人傑地靈,舉人進士也比其他州府多一些,關晗要是能在江寧府出頭,日後肯定是能高中的。
小弟能夠成才,自然是關盼的心願。
關晴擡起下巴,“姐姐,你說我是不是生不逢時,要是我能選,我肯定投生在女子也能科舉的念頭,也好一展宏圖。”
關盼給她嘴裏塞了塊點心,安慰道,“你若是能夠把文章寫好,名留青史也不是問題,多些一點,叫那些個郎君們日後都要揹你的文章,知道這天底下還有比他們更出色的女子。”
關晴聽了,便湊到姐姐身邊撒嬌,嗔道,“那我的棺材板怕是都要壓不住的,你可不知道,那些讀書人背起文章,急了也要罵娘。”
關晴正要說話,正好鍾錦進來,他不知前因,但還是接上了關晴的話頭,說道,“可不是,我就最喜歡罵人了,那會兒背文章背得我,都要瘋了。”
關晴起身,正色道,“看來好文章,確實是能折磨人的,我這就去改我的遊記了,最好能叫歷朝歷代的讀書人好好瘋一瘋。”
她轉身邊走,鍾錦看着小姨妹歡快的背影,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心想這是何苦呢,日後棺材板怕是真的要壓不住的。
“咱們家這妹妹,可真是上天入地都找不到第二個了。”
鍾錦嘖嘖感嘆。
關盼從容道,“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誰家的妹妹。”
鍾錦坐下喝了口茶,“俞恪呢,去衙門沒有,跟溪兒說了前因後果沒有,婉婉沒嚇着吧,雪團兒和積玉呢,也沒事吧。”
“都沒事,溪兒那邊我沒去過問,俞家那些事情,咱們也就知道個大概,她肯定知道得更多,不會起什麼誤會,這會兒肯定心疼着呢。”
關盼猜測道。
不得不說,她確實瞭解鍾溪,猜得很準。
鍾錦倒也不會因這些事情生氣,說道,“也是命苦,攤上這麼個哥哥,跟我也是半斤八兩。”
關盼道,“我覺得妹夫比你慘些。”
頂着外人的白眼娶了一房妻室,想要和她們好好過日子,結果被親哥害的,日子過得稀碎,孩子都不知道是誰的,實在有些慘。
“是呢,我這不是遇上你了。”
鍾錦說道。
關盼道,“他能夠想開些,這就很好了。”
當初關盼敢把鍾溪許給他,就是覺得他心善,鬧出這些個事情,他還是選擇帶着孩子遠離是非。
叫旁人瞧着,或許是軟弱了些,可關盼不會這麼覺得,他能夠帶着孩子,果斷和離,到梅州城重新開始,已經十分不容易了。
鍾錦道,“人善被人欺啊。”
有時候心地良善,總是要喫些苦頭的,但若因此便惡毒起來,那也不是好事,俞恪這個妹夫,鍾錦也是看在眼裏的。
“如今他那大哥,算是得了報應,將他們打發走,咱們日子照樣過。”
關盼道。
鍾錦頷首,“嗯,我去看看孩子,你歇一會。”
關盼點頭,鍾錦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