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紅的眼睛燒着火也燒着怨,這一句怒吼,彷彿是將她這幾個月來的忍耐全部付諸一炬,尉遲看着她,黑眸沉澱着複雜的情緒,從抓着她的手感覺到,她的身體竟還在顫抖。
白清卿看他們互相膠着,心思一動,手在底下狠狠掐了一把阿庭,阿庭頓時疼哭起來:“哇!”
白清卿忙哄道:“阿庭乖,阿庭不哭,媽媽和爸爸都在這裏。”
是,他的爸爸媽媽。
她纔是個外人。
鳶也喉嚨一滾,想要甩開尉遲的手,但沒有成功。
她咬緊了牙齒,擠出話來對他說:“你說他們只會住在春陽路14號不會妨礙到我,現在卻沒有經過我的允許就把他們接回家,尉公館是什麼地方?他們算什麼?一個小三一個私生子也配進來,別髒了我的地方!”
“是我考慮不周。”尉遲緊抓着她的手不肯放,“黎屹。”
黎屹立即上前一步:“尉總。”
“送他們去西園住。”
“不用了。”鳶也狠狠扭動手腕,終於是把他甩開,她後退幾步,“他們留下,我走。”
話畢,她轉身奪門而出。
黎屹愣住:“尉總,現在怎麼辦?”
這時候,廁所才走出來個人,是紅毛小楊:“剛纔是誰來了?我好像聽到了誰叫誰滾出去?遲哥,人我給你送來了哈,我先走了。”
尉遲站在門口一動不動,靜默而沉寂的眸子,隨着鳶也的離去,墮入深不見底的幽暗。
鳶也直接開車離開尉公館。
雨勢已經小很多,她一路把車從郊區開到市區,降下車窗,任由夾帶着雨水和風撲進來,溼了她的頭髮和臉頰,風很冷,但卻能讓人清醒。
不知道是把車開到什麼地方,直到油表亮起紅燈,提醒她快沒油了,鳶也才把車停下來——她今晚不想再被拖第二次車了。
她坐在座位上,眼神麻木地看着前方,半響,找出手機打了個電話,那邊很快接通:“喂?”
“顧久,你在哪兒?”
“鄒城。”
“工作嗎?”
“嗯,怎麼了?”
嘆了口氣,鳶也說:“沒什麼,掛了。”
她的朋友也算不少,但這種時候,她想要聯繫的只有顧久,本來是想找顧久一起喝酒,可恨她今天太水逆,連最玩世不恭的顧久都去出差了。
放下手機,她猛地發現一直別在胸口的鑽石胸針不見了!
鳶也愣了一愣,立即翻找全身,又下車把車座裏裏外外找了一遍,可是沒有,到處都沒有。
丟了。
她站在車邊,呆愣着。
就好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眼淚無徵兆地衝出眼眶。
情緒找到了宣泄的口子,這一哭就怎麼都止不住,鳶也擦了幾次眼淚,可也擋不住洶涌的淚水。
小雨微微,加上夜深,路上沒有什麼人,鳶也索性蹲在路燈下,將頭埋在自己的手臂裏,哭個痛快。
她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受這麼大的委屈。
但凡今天遇到的事情少一件,她都不至於到這個程度,換做平時,白清卿母子膽敢踏進一步尉公館,她一定親手把他們轟出去,連帶尉遲一起鎖在門外,結果現在卻成了她自己走……對啊,她爲什麼要走?那是她的家,憑什麼給他們挪地方?
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震動一下,她沒理,又震動了兩下,她不耐煩地把手機拿出來,一看,是“星星”,她吸了一下鼻子,心想,好友通過了啊?
星星的頭像特別簡單,就是一片星空,頭像框有紅色的+2。
兩條信息?鳶也不合時宜地感到一股莫名的受寵若驚,他很少主動給她發消息,也很少連續發兩條消息。
擦了擦眼淚,她點開對話框,他發來的是兩張圖片,就是她快遞去給他的泡椒鳳爪和辣子雞,已經被裝進白瓷盤裏,放在原木色的桌子上。
他應該只是隨手一拍,不過燈光襯托下,看起來也十分秀色可餐。
難怪肯通過她的好友驗證,原來是收到她的快遞了。
這算是被她哄好了嗎?
鳶也抿了下脣,準備回個表情包,還沒找到合適的,就又來了一條信息,這是一條3秒鐘的語音。
鳶也眨了眨眼,蘇先生的心情有那麼好嗎?
居然連續給她發了三條信息。
她點了下語音。
“辣子雞變質不能喫,已經扔了。”
熟悉的低沉的男音,鳶也破涕爲笑,沒怎麼想就按住說話:“可能是快遞的時間太長了,以後有機會現做給你喫。泡椒鳳爪應該沒事吧?”
那邊有兩分鐘沒有回覆,鳶也以爲他是不想說了,站了起來,呼出口氣,想着先找地方住下吧。
不曾想,手機屏幕又亮起來,一看,訝異極了,他竟然直接給她打電話??
“喂?”鳶也纔出聲,他便是問:“哭了?”
鳶也頓了一頓,語氣輕鬆地道:“沒有啊。”
“聲音是啞的悶的。”他毫不留情地戳穿。
鳶也咬了下舌根,剛纔就不應該回他的語音,怎麼忘了這人一向洞察細微呢?
“我……”
“出什麼事?”
鳶也不想告訴他,轉着心思想找個藉口糊弄過去,他沉聲一句:“說實話。”
鳶也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腳尖:“也沒什麼,就是,被一個客戶調戲了,差點被幾個混混抓了,車在路上壞了,修好了又堵車,剛纔發現剛買的鑽石胸針丟了,想找人喝酒結果朋友出差了。”
他聽着,沉默一陣,大概是沒想到她能遇到這麼多倒黴事兒。
“還有嗎?”
鳶也堅決道:“沒有了。”
本來是可以矇混過關的,好巧不巧,一輛貨車從鳶也面前開過去,轟隆隆的聲音直接傳進話筒,他一下子就聽到了:“晉城現在應該是深夜,你還在外面?爲什麼不回家?和他吵架了?”
鳶也:“……”
“他”就是指尉遲。
唉,又被說對了。
有時候她真挺懷疑蘇先生不是牛津大學ppe碩士研究生,而是刑事偵查學之類人才呢。
他聲音冷清,好似沒什麼溫度:“今晚有地方住嗎?”
鳶也實話實說:“暫時還沒有。”
“把定位發給我。”他命令。
鳶也笑了起來:“你要幹什麼?過來找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