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也關上車門:“李總監怎麼在門口站着,不進去坐坐?”
李幼安的目光卻往下垂落,不答反問:“你的腿傷好了?”
“在復健階段。”
她便發出邀請:“那我們一起走走吧,尉公館的夜色也很美。”
特意等在公館門口,鳶也可不覺得她只是爲了邀請她散步。
她不太想應付她,用阿庭的小腦瓜想都知道她又是來挑事的,嘴角提起個笑正要說自己走了一天累了要休息,李幼安便往她的方向走了幾步,從黑暗走到燈下。
鳶也看清她的臉,微微一愣,蹙起眉頭,心思兜轉,出口的話變成:“好吧。”
繞一圈尉公館要多久,鳶也從來沒有去計算過,好在四下都是明亮平坦,走起來也不費勁。
李幼安放慢了腳步配合她:“你這腿傷得也太久了,怎麼都不方便。”
鳶也不在意道:“還好,之前只是不太能走動而已。”
走到尉公館的側面,李幼安彎腰拎起地上一紮啤酒:“喝嗎?我特意帶來的。”
剛纔走近了,鳶也就發現她身上有不輕的酒味,沒想到她還帶了啤酒過來。
她拒絕:“不了。”
李幼安也不在意,自己開了一瓶,一邊喝一邊走,腳步散散。
後花園種着的桂花樹探出了枝丫,李幼安隨手摺下一枝,接了她剛纔的話:“不能走動,也不能和尉遲同房。”
鳶也眸子微眯:“李總監身在老宅,對公館的事情倒是知道不少。”
上次已經開除了一個保姆,難道公館裏還有其他人是她的眼線?
她眉間顯出不快,被別人窺探私生活的感覺實在糟糕,本就算不上熱絡的語氣愈發冷淡:“要是讓尉遲知道你在監視他,你猜他會怎麼你?”
“這些是尉遲告訴我的。”李幼安冷不防一句。
“他在你那裏得不到滿足,只好由我代勞。”
赤-裸裸不加掩飾內涵的一句話,鳶也的腳步停了那麼十分之一秒,復而曼聲道:“說實話,剛認識你的時候,我沒想到你是這樣一個活在自己臆想裏的人。”
成天自欺欺人,不累嗎妹妹?都二十三了,中二期還沒過?
“你覺得我騙你?”李幼安呵笑,“你們不是冷戰了嗎?這一個月話都沒說過幾句話,尉遲是個正常的男人,你憑什麼覺得他會爲了你守身如玉那麼久?”
她有理有據:“我乖巧又聽話,最重要的是,我已經複製了你所有特徵。”
鳶也笑了:“你大概是第一個最不介意被當做替身的女人。”甚至還很熱衷於炫耀這一點。
“替身又怎麼樣?總之我還是得到了他,這就足夠了,總有一天我會變成唯一。”李幼安說到這裏,很古怪地一笑,“就像你一樣。”
鳶也走到池塘邊,示意她:“看看。”
李幼安下意識看向水面。
人工挖掘的池塘周圍裝就很多小燈泡,不明不暗地照着水波漣漪一圈又一圈,起初她還不明所以,她要她看什麼?夏天還遠着,荷花都沒有開,直到發現自己的臉倒映在水面上,她的眸子才陡然一凝。
她就是要她看看自己的樣子!
也看現在的尊容是怎麼樣的。
“他要是真的跟你發生了什麼,你會是這副樣子?”
看清她的第一眼,鳶也就發現了,才一個月,她竟然變得這麼憔悴。
之前的李幼安無疑是漂亮的,結合了女孩的青澀與女人的嬌媚,正處在一個魅力勢不可擋的時候,然而現在的她,就跟換了一個人似的,哪怕是用濃妝去掩飾,也遮不住發灰的眼圈,眼角眉梢都是強撐起的精神。
李幼安緊緊盯着水裏的自己。
鳶也雙手環胸,似笑非笑地睨着她:“我猜,他是跟你決裂了吧?”
決、裂。
這兩個字就像是什麼殺傷力極強的武器,使得李幼安臉上的表情瞬間瓦解。
是,決裂,自從那天在里昂,他對她說了那些話後,就單方面和她斷了聯繫,她給他打電話,發信息他都沒有理會,她以工作的名義聯繫他的助理,黎屹也不肯多說什麼,她就像被他完全剔除了一樣。
就連這次,她都是偷跑回國,因爲他說了,她不用再回來了。
這十年來他對她那麼照顧,無論什麼都是她有求他必應,現在卻爲了一個姜鳶也,跟她決裂!
這個認知讓她崩潰了很久,她夜夜買醉,她不肯相信,姜鳶也纔出現多久啊,怎麼可能有那麼大的本事,把他的心佔得滿滿當當?
所以在某一天醉酒後,她翻箱倒櫃,她要找出姐姐的照片,她倒是要看看,姜鳶也比她們姐妹好在哪裏?
她已經很多年沒有去看姐姐的照片了,自從她去世後,顏夫人就把她姐姐所有東西都丟掉,曾經的全家福也都燒了,而她出於對尉遲的企圖,不敢去直視姐姐的照片,十年過去,其實她對她姐姐的記憶也模糊了。
她找了好久,才終於找到一張照片。
然後,你猜,她發現了什麼?
李幼安忽然笑了起來。
起初只是從喉嚨間發出悶笑,漸漸的,她越笑越大聲,像酒勁上頭情緒解體一般仰起頭,踮起腳尖,手裏拿着啤酒瓶,像跳芭蕾舞一樣在池塘邊轉圈,一邊轉一邊笑。
鳶也淡淡地看着她,只是擡了一下眉毛,懷疑她是不是瘋了?
李幼安轉夠了,身體搖搖晃晃地停下,目光卻猛地一狠,盯緊了她,孤注一擲般,將所有真相披露。
“對!你說的沒錯!尉遲是跟我決裂了!這一個月我也沒有在國內,我的工作都交給黎屹了,因爲他不想再在國內見到我,他不要我了,不再對我好了,這一切,你知道是爲什麼嗎?”
“——因爲你!”
鳶也一頓。
李幼安眼睛漸漸紅了起來,像紅色的顏料在宣紙上潑開,暈出了一片。
“他怪我跟你說了太多我姐姐的事情,他還說,你罵我的話是對的,呵呵,他也覺得我下作,呵呵……”
鳶也不知道這些事情。
李幼安擡起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聲音變得幽幽:“但是你別急着得意啊,雖然是因爲你,他不是怕你心裏不舒服,而是怕被你發現……”
“發現什麼,你知道嗎?”
她扭頭看着她,怪異地笑着:“你要不要看看我姐姐的照片?”
“你們長得,真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