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也看着他們都熟睡後,才離開房間,安莎等在門口,將一杯水遞給她潤潤喉——連着講了好幾個故事呢。
“我沒想到阿庭居然能那麼輕易就接受小十和小十二。”鳶也心裏柔軟,“我以前看新聞,很多獨生子女特別反對父母要二胎,我原本準備了很多方案,要做阿庭的思想工作呢。”
安莎笑了笑說:“可能是因爲阿庭還小,把小十和小十二當成玩伴了。”
鳶也想也是,如果是十六歲對三歲,多半會覺得弟弟妹妹是來分走他的寵愛,六歲對三歲,剛剛好。
書房的門沒有關,她經過,看進去,見蘇星邑在陽臺講電話,想着今晚讓他擔心了那麼久,她理應跟他解釋一下,便倒了一杯水,走了進去。
走近了,鳶也聽到他聲音沉穩,用法語吩咐一些公事。
羅德里格斯家和尉氏的規模相當,每天都有很多公務要處理,以前他都是親力親爲,三年前做了手術後,醫生囑咐他不能勞累,尤其不能再通宵工作,他才僱了幾個經理人,將大部分事情都交給下面的人去做。
不然,他現在也不會有這個多餘時間,來到晉城。
所以能讓驚動他親自回覆的,應該是不小的事情。
鳶也沒有出聲打擾,靜靜站到他掛了電話,才用杯子碰了一下玻璃門提醒。
蘇星邑轉頭,看到是她,伸手將玻璃門拉開,換回中文問她:“都睡了?”問的是孩子。
“嗯。”鳶也將溫水遞給他,在委婉和直白之間考慮一秒鐘,選了後者,“我下午去尉公館了。”
蘇星邑頓了頓,接過她的水杯,淡聲道:“難怪找不到你。”
鳶也抿脣:“尉遲跟我解釋了一些事情,耽誤了一些時間。”
“什麼事情?”蘇星邑望着她。
鳶也一愣:“你對我和尉遲的事情不是一向都不感興趣嗎?”
過去三年多都很少主動詢問,她知道,這是他尊重她的方式。
“現在不一樣了。”蘇星邑瞳孔像一面鏡子,照出完整的她,清晰而深沉。
他沒有明說哪裏不一樣,鳶也微妙地意會到了,腦子裏突然又閃過尉遲那句“要麼複合,要麼孤獨終老”,端着水杯的手不由得一緊,下意識轉開視線,看到前院花圃裏的花,在風中輕輕地搖晃。
“說的是七年前青城的事情……我可能被人算計了。”
蘇星邑蹙眉:“你不是已經恢復了記憶?”
鳶也荒唐一笑:“說出來我自己都不相信,我的記憶可能是被人篡改過,我記起的那些,可能不是真的。”
篡改記憶這種事特別匪夷所思,當初第一次聽尉遲說,鳶也根本就不相信,但是現在有了那麼多疑點,她也不得不正視這個乍一聽起來很荒繆,但可能就是事實的結論。
蘇星邑雙眉攏在一起:“需要我幫你做什麼嗎?”
“現在我自己還可以,有需要的話,我會開口的。”鳶也還有她大表哥幫忙,暫時還不用驚動到他。
蘇星邑斂下了眼睫,將水杯送到脣邊。
雖然蘇先生一直都是淡淡漠漠的樣子,不過鳶也還是感覺出,他今晚興致不高,只是她心情也有些雜亂,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彼此都安靜了三五分鐘後,她說:“我去洗澡了。”
鳶也雙手握着水杯走出陽臺,蘇星邑看着她纖細的背影,忽的喊:“沅也。”
她轉身,他的眼眸被暖橙色的燈火加深:“以後不要再讓我聯繫不到你。”
……
走出書房,鳶也感覺自己的心緒愈發雜亂,就像一團糾纏在一起的棉線,一時之間找不到線頭,不知道該從哪裏理起來,她獨自在走廊上站了一會兒,然後纔回了臥室。
安莎在幫她鋪牀,她過去幫了一把,想着又問:“你們是怎麼找我的?”
“您只跟小六說,不用送您去機場,沒有說要去哪裏,我們只好去查姜氏集團門口的監控攝像頭。”安莎嘆氣。
“因爲離得遠,只能看到您上了一輛卡宴,看不清楚車牌,我們找了交通部門配合,在各大道路找卡宴,沒想到一找,竟然有六輛卡宴,往不同的方向而去,我們只好一邊追着這六輛車,一邊想別的辦法。”
鳶也一聽就知道有問題,晉城雖然是一線城市,但同一時間出現六輛卡宴也太刻意了,肯定是尉遲,他早就打好把她帶回尉公館的打算,所以提前安排了車混淆視線,讓想找她的人,都沒辦法第一時間找到。
還有,他留她喫飯的時候說,給阿庭打過電話,阿庭說“家裏有人照顧他”,她下意識以爲是安莎,其實是指蘇先生吧?阿庭肯定有告訴他小十和小十二來了,他怎麼可能會想不到蘇先生也來了?
安莎繼續說:“而且蘭道夫人今天剛到晉城,您就失蹤了,先生還擔心您是被蘭道夫人挾持了,您回來前五分鐘,他其實已經打算去找蘭道夫人了。”
鳶也咬住後牙,雜亂的思緒裏,由此生出了一抹愧疚。
就因着這份愧疚,鳶也第二天比平時早起了一個小時,親自下廚做早餐,特意按照蘇先生和三個孩子的口味,做了幾份不一樣的,整齊地擺在桌子上。
剛擺好,穿着純白家居服的蘇先生便從樓上走了下來。
鳶也道了聲:“早。”
蘇星邑目光掃過桌子上的菜品,再看向滿面笑容的鳶也,一下就明白她的心思,好笑又無奈:“每次都用同一招,什麼時候才能換?”
每次惹他生氣,或者讓他不高興,就親自下廚,這一招從用了三四年都沒有變。
“招數不用多,有用就可以。”鳶也不以爲恥,將他喜歡的咖啡送上,“我親手磨的。”
蘇星邑看了她一眼,拿起叉子,將培根送入口中。
“好喫嗎?”
蘇星邑細嚼慢嚥,語氣稀鬆,學着上次她那句話:“艾爾諾家家主親手做的東西,怎麼會不好喫?”
鳶也笑了起來,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點了點頭,嗯,她單方面將昨晚的事情一筆勾銷了。
之後孩子也醒了,鳶也陪他們吃了早餐,纔出門去公司。
一上車,安莎就將一個文件夾遞給她:“沅總。”
她在家裏沒有把這個給她,就證明不是能在家裏說的事,鳶也收斂了神色,將文件夾打開,翻看了幾頁,頓時冷笑:“原來還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