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也雙眉一下顰了起來。
之前說過,hmvl有規定,每位股東持股不得超過20%,這是爲了確保艾爾諾家永遠在hmvl佔領主導地位。
蘭道持股25%位列第二,僅次老教父的35%,現在尉遲說她有38%,一下多出13%,已經超過老教父,這麼大的事情,竟然一點風聲都沒有露出來。
鳶也本來想問“她哪來這麼多股份”,但在出口之前,腦子就先轉過來了:“她跟洛維夫人借的錢,就是用去買入hmvl的股票?”
尉遲脣邊笑意不變,誇她一句:“聰明。”
不是她聰明,這個因果關係不難纔出來,鳶也暫時沒有說話,低頭喫魚,一邊想——
沒誰會平白無故借這麼多錢給另一個人,尤其是資本世界,從來不講人情,只看利益,蘭道肯定付給了洛維夫人不低的利息。
蘭道身家是不少,但這裏面是包括了股份和不動產的,流動資金並不多,一般的開銷足夠,要買hmvl13%的股份就還差得遠,她跟洛維夫人借的這筆錢,怕是要往九位數算。
連本帶利,天文數字,難怪蘭道會說還不上錢。
……
冬鯽夏鯉,這個時節的鯉魚味道最是鮮美,輔以中餐廳自制的豆瓣和辣椒,口感無與倫比,鳶也挺喜歡這個味兒,一碟子都喫乾淨了,才擡頭問:“那些股票她記在誰的名下?”
尉遲餐桌禮儀很優雅,嚥下口中的東西后,才說:“兩個和她關係密切的股東。”
他說出那兩個人的名字,鳶也都認識,又記起來,這兩人原本各持5%股份,兩年前突然增持到7%,多出的2%,應該就是蘭道記到他們名下。
2%,不算起眼,不止鳶也,老教父可能都沒有去多想,更不會想到那是蘭道藏下的坑。
不對,13%減去4%,還有9%,這麼多的股份蘭道又藏在哪裏?
鳶也看向對面的男人,尉遲對上她的眼睛,不用她開口,便知道她想問什麼,脣邊蔓開溫漠的笑:“買股票只是她那筆錢開銷的一小部分,大部分她是拿去向投行支付期權的權利金。”
鳶也眼睛微微睜大。
期權?
難怪他剛纔說要給她上一課,三言兩語,她已經嗅到蘭道走鋼絲,虎口奪食的危險氣息。
所謂期權的權利金,打個比方,hmvl的股價是每股300元,蘭道跟投行簽訂合約,三年後,無論股價是漲到什麼地步,或者跌到什麼地步,都以每股400的價格買入十萬股,共計是四千萬元。
她無需當場支付四千萬,只要付全款的四分之一確定下來即可,這份合約就叫期權,這一千萬就是權利金。
這一步不確定的因素在,如果三年後股價沒有漲到400,只到350,蘭道卻還是要花400買入,等於賠了;若是漲到450,投行也要以400賣給她,等於她賺了。是賠是賺,就看蘭道和投行誰的運氣更好。
當然,沒到400,蘭道也可以選擇賴賬不給餘款,只是那樣一來,她之前付的一千萬權利金就要打水漂。
“違約不退定金”的道理。
這是壞的情況,好的情況,就是漲到450,她賺個盆滿鉢滿。
蘭道不只是爲了賺錢,她主要目的是爲了最大程度持有hmvl的股票。
……
巴黎的冬季多雨,太陽出來沒幾個小時,淅淅瀝瀝的雨點就又不請自來,路上的行人被這場猝不及防的雨打亂節奏,紛紛用手遮在頭頂,小跑着到別人家的屋檐下避雨。
雖然下了雨,但是太陽還在,只是陽光因爲這幾點雨水,覆上了一層陰霾。
鳶也心思沉甸甸,她一直都知道蘭道有野心,是個狠人,但她能這麼豁出去,多少有點超出她的預料。
畢竟只要股價沒漲到400,她兩條路怎麼選都是賠定了,還要連本帶利還洛維夫人的錢,堪稱傾家蕩產。
她其實可以選擇安全一點的辦法,就像她的第一步——買入股票寄存在別人名下,那樣就只需要承擔借錢的利息,不存在賠個乾淨的可能。
只是4%不會被發現,13%一定會被察覺,她想要的就是不被察覺,纔好在翻出底牌的時候,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期權的特殊性,剛好滿足她的需求——期權可以選擇不對外公開。
蘭道不想給他們應對的準備,她要的是一擊必殺,這種魄力,哪怕是一直有女強人之稱的李希都比不上她。
鳶也放下筷子,語調微沉:“她肯把借錢的事情告訴我,應該是料到我哪怕去查她錢的去向,也只能查到那兩個股份多出的4%身上。”
如果不是尉遲對她說,她怕是真要到蘭道翻牌的時候,才知道hmvl已經被她完全掌控。
……等等,這麼一個必殺技,尉遲怎麼知道的?
蘭道告訴他的?
鳶也訝異:“蘭道對你的信任已經到這個程度?”
“不然你以爲我那三年是在做什麼?”尉遲彎着嘴角。
信任就是一座橋,他前面做了很多事情,幫蘭道完成收購等等,讓她越來越相信他是她的人,橋樑的地基是穩的,才能騙得她上橋,殊不知,橋中間是空的,她一步踏上來,就會墜入暗流,死無全屍。
“這個購買期權的主意,也是我出給她。”
鳶也眼睛一眨不眨地凝定他俊美的眉目,放在桌面上的手,微微蜷起,他這是利用蘭道的信任,把蘭道帶到一個只能前進,不能後退的絕境。
對,蘭道不能後退了。
“哪怕股價只有350,蘭道也不會賴賬,她無論如何都得認下400的價格,向投行付清餘款,得到9%股份,否則她就控制不了hmvl,那時就是徹底的竹籃打水一場空。”
尉遲就是這個意圖,又賠錢又得不到股份,和賠大錢但能得到股份,蘭道一定會選後者,他也要她選擇後者。
那麼關鍵問題來了,鳶也問:“她的期權到期了嗎?賠了還是賺了?”
服務生送來飯後水果,尉遲示意放在鳶也那邊,道:“下個月到期,目前看,是賺了點。”
下個月。鳶也用叉起一塊蘋果,剛想送到嘴裏,尉遲的手指就點了點桌面,讓她“尊師重道”一點,鳶也只好把蘋果遞給他,脣畔提起個弧度完美的微笑:“老師,請。”
尉遲伸手,不是接水果,而是握住她的手,把位置從她對面,換到她的身邊——他剛纔就想換了,他不喜歡離她太遠——哪怕直徑只有半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