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汕地區,每逢初一十五,香客都喜歡到寺廟裏朝拜,已經成了傳統。阿庭喜歡熱鬧,放開尉遲的手跑到前面去,小十緊隨而去,司機不得不追上去。
尉遲目光追着他們,牽着小十二的手,但沒走幾步,小閨女就停下來。
“怎麼了?”尉遲低頭問她。
她不高不興地說:“腳痠了。”
才走了這麼幾步……平時她和阿庭、小十滿陳家亂竄的時候,怎麼都不知道酸?尉遲眸底帶笑:“那我抱你走?”
小十二扯了扯衛衣,他們現在身上穿的,就是尉遲和鳶也在晉城商場買的親子裝,又踢了一腳:“媽媽說不能隨便讓男人抱!”
“那我揹你?”尉遲換了個建議。
小十二想了想,覺得行:“嗯。”
尉遲便蹲下來,小閨女趴到他的背上。養着神龜的池子要走上一段不長不短的臺階,他就揹着她一步步往上。
小十二趴在尉遲的背上,眨眨眼,覺得很暖很穩,和在papa的背上不一樣。
“你真的是我爸爸嗎?”
哪怕只有三歲,但是經過昨天和今天,媽媽、舅舅還有其他人的反應,雙胞胎也懵懵懂懂地明白過來,這個和papa一樣高大的男人,也是他們的爸爸。
所以她就問了。
他也是爸爸嗎?
尉遲的腳步停了一下,繼而繼續往上走,溫聲反問:“你覺得我是嗎?”
小十二是妹妹,但她也聰明:“媽媽是不是因爲跟你在一起,所以纔不帶我們回蘇黎世?”
他反問了她一句,她就要反問他兩句:“papa來接我們,你和媽媽是不是不高興?你們不想我們跟papa走嗎?”
那隻千年神龜棲息的山洞就在眼前,裏面應該很潮溼,站在門口也感受到了寒氣,尉遲挺直了腰,將那風擋住。他回了最後一個問題:“嗯,不想。”
小十二扁扁嘴:“papa很疼我們。”
“以後我會更疼你們。”尉遲側過頭,俊朗的男人鼻樑到下巴是一段流暢優越的弧線,也是最柔和的角度,“我會給你買更好的小牀,會陪着你長大,從小閨女變成大閨女。”
小十二說:“大閨女你就背不動我了。”
尉遲一笑:“背得動的。”
“100歲也背得動嗎?”三歲小孩能想到最遠最大的數字就是一百,她想問他會揹她多久?很久很久,都會背嗎?
尉遲答應:“背得動的。”
小十二的手原本搭在他的肩膀上,過了會兒,忽然抱住了他的脖子。
孩子們來之前,對這隻傳說中活了一千年的大烏龜很感興趣,現在真正親眼看到它,不知道是太其貌不揚,還是都有心事,總之三個人均是興致缺缺。
阿庭踟躕了一會兒,還是湊到小十旁邊問:“你們真的要跟蘇叔叔走嗎?”
三個孩子昨天早上小吵了一架後,到現在還沒有和好,都在等着對方先開口,阿庭肯跟他們說話了,雙胞胎都睜着眼睛看着他。
阿庭自從當了哥哥,就成熟了很多,自覺不應該跟弟弟妹妹計較,主動說了第一句話後,就沒有心理包袱了,又道:“蘇叔叔不是你們的爸爸,這個爸爸纔是你們的爸爸,你們不要走了,你們走了,爸爸媽媽會很難過的!”
雙胞胎仰起頭看尉遲。
他們沒有和昨天一樣激烈反對,只是很疑惑:“可是我們以前沒有見過他,爸爸去哪裏了呢?”
孩子稚氣的反問,如樹葉落在湖面,漣漪淺淺,卻在尉遲心上掀開了風浪。
風吹花落,鳶也聽了蘇星邑的話好一陣沒反應過來:“蘇先生要跟我……”她匪夷所思地說出後面三個字,“跟我搶孩子?”
鳶也確實把監護權的事情忘了。
當年小十和小十二出生,她剛回艾爾諾家,是艾爾諾家各方勢力,尤其是蘭道一派的眼中釘肉中刺,她怕會傷到孩子,所以才把孩子記在蘇先生名下。
也不得不記,畢竟孩子出生後,需要打各種疫苗,沒有戶口不行。
她忘了監護權的事,也沒想到蘇星邑會來跟她搶孩子,愣怔過後,就有些惱火,他不是不知道她有多在乎孩子,當初爲了要回阿庭有多辛苦,他看在眼裏,現在她好不容易一家團圓,他橫插一槓,算什麼?
鳶也明明已經哄好雙胞胎不再鬧着去找他了,三歲的孩子的記憶短,有她和尉遲在他們身邊細心照顧,他們早晚會忘了他,偏偏他又出現了……
鳶也臉色冷下來,這是她第一次對蘇星邑沒好臉色:“蘇先生,你不能這樣做。”
蘇星邑眼睛清透,看得見她的情緒,忽而一笑,笑裏沒有多少真情實感,只生出淡淡的嘆息——原來他們也到了這種地步。
“我欠你的還不清,又怎麼會跟你搶東西?”他一筆帶過,不給鳶也深究他的話的機會,便轉開了頭說,“小十和小十二一直鬧着要找我,你不是也很爲難?先讓他們跟我走吧,他們在我那裏,不會受任何委屈。”
他真心的:“過段時間我就把他們還給你。”
哪怕相信他不會把孩子搶走,只是想孩子了,想把孩子接回去住一段時間,現在的鳶也,也是不願意的。
他們既然已經“算了”,就沒有必要再牽扯,其實從此不再見面,纔是給他們那十幾年的恩恩怨怨,一個最體面的結局。
“還是不給蘇先生添麻煩了。”鳶也說,“而且小十和小十二不是我一個人的孩子,尉遲是他們的爸爸,他不同意。”
蘇星邑忽然反問:“你還沒有告訴小十和小十二,尉遲的真實身份?”
“……”是這樣沒錯。
還沒說,還沒解釋,所以尉遲現在就被雙胞胎問住了。
爲什麼以前沒有見過他?爸爸以前去哪兒了?
雙胞胎目光炯炯,尉遲短暫沉默,終還是說了:“當年我和媽媽,因爲一些事情吵架了,所以分開了,媽媽在蘇黎世生下你們,我並不知情。”
雙胞胎的眼睛一下睜大了。
尉遲和鳶也的行事風格一向不同,鳶也喜歡走慢條斯理的懷柔路線,想通過阿庭牽線搭橋,讓雙胞胎自然而然地接受他,這是個好主意,完全照顧到了雙胞胎的心情。
但此時此刻,雙胞胎問了,比起再編造一個謊言,尉遲更崇尚快刀斬亂麻。
“以後不會有這種事情了,爸爸爲遲到這麼多年,向你們道歉。”尉遲烏黑的眸子倒映出孩子們的小身影,就好像天地萬物就只有他們能入眼,“原諒爸爸好不好?留在爸爸身邊,讓爸爸彌補你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