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揉聞纓的小腦袋，紫芙笑着逗她，“怎麼啦？和銀寂鬧矛盾了？”
“姐兒，我有未婚夫。”
聞纓眉頭微凝，粉脣輕啓，“我們或許很快就要離開這裏了。”
“嗯？”
紫芙眼睫微垂，低眸看她，“你是不想銀寂跟我們回去嗎？”
聞纓搖頭，“姐兒，他可以跟你們回去，但不能跟我。我拿什麼去對他負責任？”
紫芙以爲她是顧慮自己的婚約，拍拍她的小腦袋，繼續寬慰道：“你不喜歡那個未婚夫，等姐兒回去給你退婚約，銀寂那活潑的性子應該挺討大人的喜歡。”
“問題不在這裏。”
聞纓仰起臉看她，一向軟乎乎的白皙臉蛋正色一片，漆黑眼睛清亮亮的，“姐兒，你和藍翎姐夫在一起的話，等以後你老了，藍翎姐夫還是如今的模樣，你要怎麼辦？”
紫芙一怔，順着她的假設考慮下去，沉思許久後才慢慢開口：“如果他願意跟我走，我不攔他。但若不願，我就放他回到大海，繼續無憂無慮地活着。”
聞纓微微晃了神，旋即圓眼彎彎直接笑開，“姐兒，你真偉大。”
“偉大？這個詞兒可跟我沾不上邊。”
紫芙調侃般地撩脣笑笑。
她頂多就是個不那麼壞的好人。
“姐兒謙虛了，能像你這樣選擇成全的愛可不多。我就自私得緊，我要是死了，憑什麼要放他走？好讓他再尋找發展第二春嗎？”
說着說着，聞纓就用雙手捧起自己的臉蛋，長吁短嘆地悵惘道：“唉，尤其是他們還駐顏有術！姐兒你的容貌會隨着時間逐漸衰老，但姐夫要是一直保持這樣青春不老的容顏，姐兒你不擔心嗎？”
聞纓這一句句的問話，讓紫芙也清楚了她心裏的癥結所在。
揉揉她手感極好的小腦袋，感慨道：“擔心如何？不擔心又如何？我想和他有個好結果，所以我願意去嘗試。或許最後結果不盡如人願，但我不會後悔，亦不會留下遺憾。
猶豫、擔心、害怕……這些讓人陷入懷疑矛盾的情緒，皆因爲你是想與對方有一個好結果的前提下。”
見聞纓垂下小腦袋不說話，紫芙又悠然說了一句，“如果因爲害怕壞結果，所以斷絕開始的可能。雖然是一種逃避，但對一些難以承受壞結果的人來說，倒也不失爲是好方法。”
更明顯，聽完最後這兩句話，聞纓的身體很明顯輕顫了一下。
紫芙在心裏嘆了口氣，她不會去用自己的選擇傾向去幹擾聞纓的選擇。
問題的可能她都給她剖析開，至於聞纓想如何做，完全取決於個人的想法。
雖然她自己很喜歡聞纓和銀寂這組小可愛和大可愛就對了。
而且，聞纓和銀寂明顯也是互相喜歡的。
但最後能不能成，只能看他們自己。
旁人插手不了。
……
和聞纓聊了聊，紫芙就徹底拋下藍翎，兀自牽着小丫頭回了山洞。
藍翎在後面跟得不遠不近，沒有上前，只在自己能感知的範圍裏保證紫芙的安全。
原本性格淡漠沉靜的他，呼吸一窒，那雙常年寒涼的冰藍色眼睛也不由氤氳起光彩。
他喜歡紫芙，也正因爲喜歡她，所以一直沒有告訴她一件事情。
他有和聞纓一樣的顧慮。
雖然擔憂的方向不一樣，但大體都是殊途同歸。
他不敢與她說那件事，就是因爲害怕她會因此拋下他，離他而去。
而這擔憂的種種……不過是因爲他想和她有個好結果罷了。
藍翎眼睛一閃，菲薄的脣角輕輕淺淺勾起。
-
兩人回去後，聞纓坐在一旁默不作聲，紫芙也不打擾她，撿起幾個洗過的果子就喫。
方宇航和蘇慕已經在一旁生火做飯，嫋嫋的香氣讓紫芙吸吸鼻子，桃花眼晶亮亮的，微彎起一個漂亮的弧度。
像個鹹魚一樣癱在牀上，邊聽小白狐給她講白素敏那邊的故事，一邊靜等着食物烹製好。
藍翎回到山洞裏之後，很是主動地去牽住紫芙的手，將她從牀上拉起來。
沉默不語，一路牽着她走了出去。
向外走了很遠，一直走到他們當初在島上初遇的地方纔停下。
藍翎鬆開手，微側過身，低眸凝視着紫芙那雙看向他的灼灼瀲灩的桃花眸時，喉嚨莫名有些發澀，第一次感覺到緊張無措。
雪白手指攥緊，十足艱澀地緩緩開了口：“我有些話……一直都想告訴你，卻又不敢告訴你。”
“你說。”
紫芙察覺到他的緊張，去握他緊攥的手指。
一點點地將其掰開，再滑入他被汗溼的指間，與他慢慢十指相扣，輕聲開口：“我在。”
這兩個字，突然就讓藍翎緊張的心緒安定了下來。
倏然扣緊了紫芙的手，嘴角微抿，“我，其實我……自從我化身爲人後，腦袋裏就多出了一份傳承記憶。
我和銀寂的遠古祖先，其中有過化身爲人的經歷，也有曾與人相戀過，但最後都不得善終。
我們鯨既得際遇，化而爲人，卻並不能算是真正的人。本就是逆天之事，若還想真正變成人，就要與人簽訂婚契，終生不變。
多數鯨，一生只會認定一人。倘若對方人心變了，亦或是鯨先變了，婚契就會被毀，雙方都要得到懲罰。
人不得善終，而鯨的靈魂，則會永生永世地消散在天地間。”
藍翎的聲線很好聽，清清泠泠如山澗清泉，安然又平靜地講述完這段話。
“在我的記憶裏，與人相戀的先祖們，沒有一人變心，但他們全部都賭輸了。靈魂寂滅之際，只留下告誡後人的箴言。
可是……他們明明都知道，但後來人依舊有許多前仆後繼地步上後塵。儘管知道很大可能要付出沉重的代價，卻依舊想去賭一賭。
這其中，也有一些先祖在和相戀女子說完這些後，女子擔心會受到懲罰，當場就拋下了他。
那些先祖們，在海洋裏孤獨終老，最終將生命沉沒於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