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話到嘴邊，又再度嚥了下去。
上一次是事實。
可這次再說卻是自欺欺人。
銀寂如今是什麼情況，她和藍翎都再清楚不過。
她跟藍翎都沒有給聞纓透露半分銀寂的情況，但誰也沒料到，聞纓會自己夢到一些與銀寂有關的、即將要發生的預兆。
紫芙不想騙聞纓，便沒有說話，倏然沉默下來。
那邊聞纓沒有再聽到紫芙的聲音，這種沉默讓她壓抑，就像是被一種未知的巨大恐慌籠罩住。
聞纓顫着嗓音輕輕喚她，“姐兒？”
接着又強作鎮定地問了一句，“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
紫芙雖然答應過銀寂不告訴聞纓，但聞纓自己先知道了一些苗頭，問上了門。
這樣，她還如何能不告訴她？
不過紫芙在說之前，還是看了藍翎一眼，看見藍翎鼓勵般地向她點了點頭。
紫芙心神定了定，說出來的話也沉穩了許多，“小纓，姐兒確實是答應銀寂，有一些事瞞着你。但現在你自己主動問出來，那我就長話短說告訴你。
你的夢沒有錯，銀寂的生命大限要到了。能救他的只有一種方式，和他締結婚契，讓他變成真真正正的人和你在一起。
但鯨與人類締結婚契後，其中一人變心，就會讓婚契破裂。人的結局會不得善終，而鯨則會靈魂寂滅，永遠消散於天地間。
銀寂不想告訴你，是他不想利用你的善良綁住你來救他。姐兒也擔心若你不是純粹出自本心，以後會後悔，造成不可挽回的結局，就答應了他不告訴你。”
紫芙說完，電話那邊一片沉寂，連低低的哭腔都消弭了。
不知道那邊的聞纓是什麼想法，紫芙聽着電話裏的沉默，心裏頓時浮現幾分忐忑，默默等着她的迴音。
半晌，才聽到聞纓在那邊咬牙切齒的話，“姐兒，等我回去找到他，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一直在旁邊沉默的藍翎，聽到這句話，垂着的眼皮動了動，突然出聲：“聞纓，我們鯨的記憶裏，有這樣一個記載。只有心意相通，真正相愛的伴侶，才能夢到與彼此有關的一些預兆。
你能夢到與銀寂大限有關的事，已經說明了你和銀寂的感情。同樣也說明了一件事——
銀寂可能馬上就要葬身海底了。
也許就是現在。
那個孤島周圍的海域，曾經是我和銀寂一起爲自己選定的死亡之所。
銀寂會在那裏，希望你能趕得上。”
說完，藍翎就結束了通話。
紫芙聽到他和聞纓說的話，忍不住擔憂地蹙起眉，“那我們要不要回去幫忙找一找銀寂？”
“不用。”
藍翎平靜搖頭，“如果聞纓都救不回他的話，我們更加不可能。”
紫芙見他這麼淡定，輕扯了扯脣，“好歹銀寂也是你一手拉扯大的弟弟，你就這麼不擔心他的死活？”
藍翎沒聽懂紫芙的意思，隨之怔了怔。
漂亮的冰藍色眼睛輕而緩地眨動了一下，慢慢消化掉她話裏的意思後，纔開口跟她解釋：“在沒有遇到你和聞纓之前，我和銀寂就已經早早地做好了死亡的準備。
對於死亡，我和銀寂其實都很平靜。
或許你們人類將死亡看得很重，可我和銀寂，已經漫長地度過了無數年。
日日都是不斷進食活着，即便是能夠化身爲人類，也依然是如此。
直到我遇見了你，銀寂遇到了聞纓，漫長孤寂的生命裏多了亮色和光彩。
正如我知道我要什麼一樣，同樣知道銀寂需要的是什麼。
銀寂需要的不是我們，他只需要聞纓。
如果連聞纓都喚不回他，我們更不可能。”
瞧藍翎神色極爲認真地跟她解釋着，紫芙突然就笑了出來。
“嗯，你說的都對。不過你不想知道你弟弟最後究竟是死是活嗎？”
藍翎一貫平靜淡然的臉上罕見地多了幾分說不出的複雜情緒，悄然沉默了下來。
“我希望他活着，能和所愛之人在一起，幸福地走完這一生。”
少頃，紫芙耳邊響起藍翎不疾不徐的溫柔嗓音，緩緩笑開。
“聞纓回去了，他捨不得的。”
“嗯，聞纓很像我。”
“像你？”
“我能看出來，她心裏有很重的顧慮，所以一直都不敢接受銀寂，甚至一再地把他往外推。
每次和銀寂在一起，她都很開心，但這開心裏又多了許多說不出來的矛盾。”
藍翎說完聞纓，對上紫芙疑惑深思的眼神，又轉而說到自己身上，“我當初也有顧慮。婚契一事，我並不敢告訴你。擔心說出來就會嚇跑你，也害怕締結婚契，最後會害了你，所以想着就這樣陪你陪到生命大限也好。”
紫芙撇了撇嘴，“你們兄弟倆還真是一樣的性子，什麼都自己來擔。”
藍翎輕笑了下，握住她的一雙手，“阿芙，是你消除了我的顧慮，也給了我說出來的勇氣。”
紫芙親暱地倒在他身上，不着調地開口：“我的小夫君這麼貌美，竟然還心有顧慮？應該是我擔心貌美小夫君被勾走纔是～”
“不會的。”
藍翎平靜地篤定，“我們會在一起一輩子。”
“嗯？”
“阿芙，說來你可能不信，我隱隱約約記得，這是我們上輩子就約定好的。
我會保護好你，我們也會在一起一輩子。”
藍翎的話，讓紫芙一怔。
驀地仰起臉看向藍翎那張近在咫尺的美顏。
不過只看到了藍翎淡淡平靜的神色，眼裏清澈如水。其他的，什麼都沒有。
紫芙被他握住的手不由攥了攥，嗯了一聲，肯定他的話，“我們會在一起一輩子。”
藍翎笑了，鬆開手，將人攬在懷裏。
紫芙想到那個約定，垂下來的眼睫一顫，沒有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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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透天際的絢爛紅霞，再漂亮，也只存在於短暫的時間裏。
太陽落下地平線，天色漸漸暗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