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芙非常“乖巧”地應下,然後擺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單純笑容,讓兩人很放心地離開。
等兩人踏上奈何橋走遠了,紫芙收斂起笑容,開始左右看看四周。
白無常說生人不能踏奈何橋,紫芙也不會冒着生命危險去強行試探。
遙遙望着那條瑩瑩光芒下,泛着血色的忘川河。架在河兩岸的奈何橋上不斷有魂魄掉下去,被河裏涌出的惡鬼和銅蛇鐵狗撕咬。
隨着風聲,幽幽傳來陣陣的痛哭嘶嚎。
紫芙擡手揉着被炸地有些疼的耳朵,視線轉移,看向四周漂亮妖冶的曼珠沙華。
同時她也注意到,在離奈何橋不遠處的河邊上,矗立着一塊巨大的石碑。
紫芙向那邊走過去,看着空無一字的石碑,剛準備伸手去觸碰,石碑的側邊突然有什麼東西動了動。
漂亮花朵隨之輕輕搖曳,紫芙收回手,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
在黑黢黢的石碑旁,一個蹲坐着的人影慢慢站了起來。
轉過身的時候,紫芙纔看清他的樣貌。
那人衣着華麗,衣裳是質地極好的雲彩錦緞,紫金色愈發襯出貴氣。臉上戴着半張黑金色的面具,完全遮住了左臉,露出的白皙右臉上,自眉尾處,開出了一朵極其妖冶的血色曼珠沙華。
血紅色的眼瞳像是熠熠璀璨的寶石,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似乎有些迷惘。
“你是誰?”
少年的聲線像是穿透了一層迷霧,有些清清泠泠的空靈曠遠。
紫芙盯着他沒有被面具遮蓋的那半張臉,心跳莫名急促了幾分。
不自覺就向前走過去,想要伸手去揭開他的面具。
少年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避開了她的手,如紅寶石一般的眸子裏透着更深的迷惘之色。
“你是誰?你是我要等的人嗎?”
面對少年的疑惑,紫芙沒有說話,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眼前的這個少年,給她一種深扎進骨子裏的熟悉感,彷彿陪伴了她千萬年之久。
紫芙是第一次在面對小紫的轉世時,有這種感覺。
即便小白狐未出聲,她也依然能斷定,這就是她的小紫。
紫芙伸手去拉他,少年被束住的修長手指輕微掙扎了一下,便不再動,老老實實地被紫芙牽着。
下一刻,整個人似乎完全放鬆了下來。
那雙血紅色的雙眼看着她的眼睛,似乎要穿過這層皮囊看透到內裏去。
看了她許久,又有些困惑地說:“我感覺你好像很熟悉,但我想不起你是誰了。”
“我能看看你的臉嗎?”
紫芙終於出了聲,少年卻下意識地搖搖頭:“不行不行,我在等那個人。”
“你在等誰?”
“我不知道。”
少年回身,看向那塊映不出任何字眼的三生石,熠熠的血紅眸子裏被深濃的困惑所籠罩,整個人迷茫又無措:“我不知道我在等誰,但我好像已經在這裏等了很久很久了,一直等到忘了我究竟在等誰。”
紫芙握着他的手顫了顫,倏然笑着問他:“我說你在等我,你信嗎?”
像是想到了什麼,少年冰涼的手回握住她溫熱的手指,漂亮的眼睛微微睜大,神情誠摯地慢慢道:“我覺得你很熟悉,所以你不要騙我哦。”
“我不騙你。”
紫芙衝他笑得燦爛,“至於我是不是你等的人,以後你就會知道了。”
“好哦。”
少年回頭凝望着三生石,眼裏不自覺流露出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悲傷,“好多人都說,這塊叫三生石的石頭,能夠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可是我什麼都看不到……我不知道我自己是誰,我只知道我在等一個人。”
少年似乎很難過,拉着紫芙在三生石前坐了下來,聲音悶悶的:“我好像生來就在這裏等一個人,我不知道她是誰,我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樣子,只隱約記得好像是個女人。我等了她好久好久,等到把一切都忘了。”
紫芙凝望着眼前空無一字的三生石,低聲道:“既然都忘了,爲什麼還要等?”
“我不知道。”
少年蹲坐着,將白皙下頜抵在雙膝上,神情宛若水晶破碎的脆弱,“我只知道,如果我不等她,我會後悔。我聽別人說,死後之人的魂魄都會踏上奈何橋,所以在這裏找了一遍又一遍。只是……還是沒找到她……”
少年有些懨懨的,紫芙輕聲安慰他:“一定會找到的。”
“嗯,謝謝你。”
少年轉頭看她,那雙璀璨的血色眼睛滿是單純,“你如果是我等的人就好了,那我就不用再等那麼久了。”
“是不是,多相處相處,不就知道了?”
紫芙的提議,讓少年煞有介事地歪着腦袋想了想,用力點頭應了一聲:“嗯,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
紫芙眼眸笑了笑,忍不住擡手摸了摸他的頭。
少年起先身體一僵,隨後很快就適應了她的親近。
但在察覺到紫芙的手指要勾劃下他面具的時候,迅速又躲了過去。
沒有掙開被她牽着的手,只是皺着眉,不高興地控訴她:“你這個人,好壞。”
少年單純的就像一張白紙的樣子,讓紫芙差點笑出聲。
“我們都已經是朋友了,還不能看看你的臉?”
少年搖頭,聲線清清泠泠,語速溫吞緩慢:“朋友,不夠。”
“只有你等的人才能看?”
少年乖乖嗯了一聲。
紫芙學着他,將下巴擱在雙膝上,歪着臉逗他,“那如果我就是那個人呢?”
“那,那就等,我感覺你是她的時候,再給你看。”
紫芙笑地眯起了眸,不自覺拉長了聲調:“這麼有原則啊?”
少年又乖乖嗯了一聲。
“有原則的小朋友真棒!那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不記得了。好像是叫黎暮……但我不喜歡這個名字,我不喜歡夜晚。你叫我黎晝吧,我喜歡白天,我喜歡有光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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