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連回頭看她一眼都沒有。
芙在心裏再度輕輕嘆了口氣。
換作以往，小紫肯定是來照顧她了。
現在……
唉。
芙頓時覺得是自己阻礙了小紫追求幸福，如今彼此間這份勝似親人的情感，大抵都已經快被磨滅了。
推開屋門，芙走進去，沒有清理身上的血跡，就虛弱地躺在了那張榻上。
下一刻便闔上眼睛，沉入深深的睡眠裏。
-
門外。
少年坐在石凳上，肩膀繃得緊緊的，忍了許久纔沒有讓周身的魔氣泄露出去。
早在阿芙一身傷痕累累出現的時候，他心底就燃起了數不清的戾氣。
他要殺了所有傷害阿芙的人！
那股戾氣，被他不斷剋制和壓制，這纔沒有出泄露魔氣。
待她進去後，小紫又在原地坐了許久，直到渾身被汗浸溼，那緊繃的雙肩才塌了下來。
站起身，轉而就向主屋的方向走過去。
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地推開門，小紫不想驚動裏面睡着的人，悄無聲息地走到榻邊。
榻上的女子已然熟睡過去。
小紫知道阿芙身體虛弱，是用沉睡的方式來修補傷口，短時間內不會醒過來。
他在榻邊站着，看她滿身血污地躺在那裏，眼裏是壓抑的紅。
佇立了一會兒，他便去打了些水，將擰乾的巾帕，一點點給她擦拭那些血跡。
小紫害怕自己會傷害到她，足足擰了五張巾帕，絞在一起，給她擦拭。
他的手指隔着那巾帕，並未觸碰到她，可巾帕在觸到女子的時候，依然在不斷地化爲飛灰。
少年小心翼翼地不觸碰到她，他很是耐心，巾帕沒了，便再換上新的。
直到天色漸亮，女子身上髒污的血跡才被他擦乾淨。
他的藥效果很好，凝血快。
血跡被擦拭乾淨後，芙的傷口也不再流血，但只是看着，便覺猙獰。
失去了一隻手臂，雙腿血肉間幾乎可見白骨。
小紫何時見過她受這麼重的傷？
心痛夾雜着戾氣，小紫沒有靠近她，只是遠遠地看着，隔空用藥瓶給她上了藥。
芙還陷入深深的沉睡中，對此一無所知。
也只有這個時候，小紫纔會半跪在她的榻前，露出最真實的情緒來。
那雙依然紅着的眼睛壓抑痛苦，低低出聲道：“你讓我去找喜歡的姑娘，可你在這裏，又讓我去哪裏找？”
女子不會迴應，他便不管不顧地繼續說：“阿芙，不是姐姐，不想喊你姐姐。我思慕了你一年又一年，你不知曉，你也不會愛我。”
少年說着說着，便低下頭，下意識地想埋入他的掌心裏。
可動作的那一刻，他便全然僵住，略顯蒼白的臉色似哭也似笑。
後背挺直，默默退回安全的位置，眸光貪戀地落在她的臉上。
他好想再像幼時那樣，與她親近，便是蹭蹭她的手，他也是開心的。
只是如今連這個最簡單的小小願望，他都無法做到。
芙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只知道醒來的時候，感覺身體輕鬆了不少。
坐起身的時候，視線裏便出現了那個一身紫衣的少年。
少年正背對着她，手指在面前的靈花靈草裏挑挑揀揀。
見到小紫，芙心裏是高興的。
儘管她是說讓他去追求自己喜歡的姑娘，但小紫沒有離開，一直在這裏陪着她，她如何能不高興？
不過這樣便生生拆散了小紫和自己喜歡的姑娘，芙又微微蹙了眉。
在她的想法裏，能將那姑娘接到神界來，是最好的方式。小紫既能得償所願，又不會離開雪山。
所以，芙打算挑個時間與他談談，看看他具體怎麼想的。
她是寧願小紫離開，也不願小紫對她生怨。
聽到牀榻邊的細微聲響，小紫挑出裏面的藥草後，這才慢慢轉過身來。
在芙沉睡期間，小紫不斷給她用藥，再輔以周圍的靈氣恢復，身上受的傷以極快的速度癒合。
只是她終究是神體，折碎了一臂，不是輕傷，如今還未完全長出來。
見少年走過來，芙便順勢招呼他說：“小紫，我有事想與你談談。”
“姐姐要同我說什麼？”
“你那個喜歡的姑娘——”
話還沒說完，就被小紫直接打斷：“姐姐，我是騙你的。我喜歡的人，從來就不喜歡我，後面也不會有我離開雪山的事發生。”
小紫突然的坦白，讓芙懵了一下。
隨後像是捉住了什麼重點似的，頗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我家小紫這般好，竟會有人不喜歡？”
“就是不喜歡。”
少年漆黑的眼睫稍稍垂落下來，有些落寞地道：“她不喜歡我，一直都不喜歡我。”
見他這樣，芙心裏縱使有再深的疑竇也被徹底打消，抿了抿脣，想伸手將人拉到牀邊，摸摸他的頭安慰他。
只是手還沒觸到，人就飛快往後退了一步，避開了她的觸碰。
芙：“……”
以前小乖乖多粘她啊，現在竟連碰都碰不得了！
自己養大的崽崽，還不給碰？
好歹她也是他的姐姐！
這般想着，芙就有些氣，朝少年招了招手：“過來。”
“我已經長大了，男女授受不親。”小紫搪塞她，“姐姐看了那麼多話本子，自會是知道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罷。”
芙：？
好傢伙，還給她整起說教來了？
知道小紫是不願讓自己碰，芙也沒有進一步去逼他，只是幽幽嘆了口氣。
這多年的陪伴，卻也抵不上每個人漸行漸遠的想法。他們之間，終究是生分了。
隨意找完藉口搪塞她之後，小紫見她神色有異，心裏也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低低沉默了半晌，最終還是不想讓她不開心，也不想讓她誤解自己的心意，便擡起臉道：“姐姐，其實我並沒有喜歡的人。我只是不高興，不高興在回來的時候，姐姐身邊多了那隻小畜生。所以小紫便撒謊，想讓姐姐對我多一些關注。這麼多年，我最喜歡的人就是姐姐了，又怎麼可能離開雪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