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狙擊蝴蝶 >第十次振翅
    冷戰不過夜是岑矜的處世原則,但這個晚上她依舊睡得不好,眼花繚亂的夢魘壓得她透不過氣,不到五點,岑矜就從牀上坐起來,倚着枕頭髮呆。

    她打開微信,點進吳復朋友圈。

    意外的是,男人更新了一條狀態,是張照片。

    當中內容並不陌生,是公司樓下的便利店,一名行人正從正門前走過,周體殘影,好似夜間的魂靈。

    吳復很會構圖,僅用手機也能修出電影劇照的質感。他在審美方面天賦驚人,同部門的設計都說他文案出身實屬屈才。

    但無論走哪條路,他現在也是acd創意副總監了,可以在高處統籌衆生。

    岑矜盯着這張照片,漸而被一股由淺入深的孤獨感包裹,她很難分清這份孤獨源於自身,還是吳復,又或者兩者皆有。哪怕下面有不少同事、客戶點贊調侃,熱鬧紛呈,它本身都是寂涼的。

    岑矜心理平衡了點,她猜吳復也不好過。

    她躺回去,打算將所剩不多的兩小時覺認真睡完。

    回籠覺的質量非常高,女人感覺才闔上眼皮,就被外面拉桿箱的響動驚醒。

    岑矜拿起手機看看時間,隨即下牀走出房間。

    一道修長的白色身影已經立在客廳。

    是李霧,他穿着她買的那身運動夾克,袖子上是三葉草的經典條紋,一邊黑色,一邊金色,襯得少年多了些明朗朝氣,但他將拉鍊拉至頂端,彷彿在刻意收斂這份尚未適應的張揚。

    他黑白分明的眼斜過來,撞上她的。

    剛要問聲早,岑矜已率先啓脣:“什麼時候醒的。”

    李霧回:“六點多。”

    岑矜望向他腿邊的拉桿箱:“都收拾好了”

    “嗯。”

    岑矜對他的高效與省心毫不意外,笑了下問:“早餐想喫什麼”

    李霧說:“都行。”

    “我先回房間洗漱,你坐沙發上等我。”

    “好。”李霧肯首。

    岑矜退回房裏,藉着刷牙間隙,她利落地點好早點。更換好常服,岑矜走出臥室。

    李霧果然很聽話地坐那,默背書後的英文單詞。

    岑矜失笑:“明天就要高考了嗎,這麼爭分奪秒。”

    他有些投入,聽見女人聲音,才注意到她已經來到客廳。他眼瞼低垂,最先注意到她細白的腳踝,她穿着一條駝色的九分褲,再往上,是灰咖色毛衣開衫,她今天散着發,淺淺的彎度,一側被夾到耳後,有種漫不經心的柔軟。

    岑矜與村子裏那些女人不同,共處這三天,她身上從未堆砌過任意一種鮮亮瑰豔的色彩,但她並不寡淡,相反很美,不費吹灰之力。

    李霧雙手將書闔上,視線快速從她臉上移開。

    他把課本放回揹包,剛要拉上,就聽岑矜問:“手機跟充電器帶了嗎”

    李霧揚眸:“帶了,”他補充:“在行李箱裏。”

    “好,”岑矜走向玄關,從自己包裏抽出一疊錢,走回來放到茶几上:“這些現金先帶着吧,不多,就兩千塊錢,以備不時之需。”

    李霧一怔,當即拒絕:“不用,有飯卡。”

    岑矜摸額:“萬一要買書買文具呢,校外也有好喫的,我可不想你眼饞人家小孩。”

    “”

    她周到得令人難以心安。李霧開始後悔,那頓肯德基可能讓岑矜對他產生了錯誤認知,他真的沒有她想象的那麼貪喫。

    “收着吧。”岑矜撂下話,走去廚房操作咖啡機。

    李霧想把錢還回去,但望着流理臺後女人的閒散身影,他又不忍上前打擾。

    他留意到茶几下襬着一些書籍雜誌,便將其中一本較厚的取出,而後不着痕跡掃了眼岑矜,她背對這裏,單手撐着檯面,身形略顯愜意,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回頭。

    他斂目,迅速將那兩千塊夾進書裏,抹平扉頁,把它放回原位,方纔鬆了口氣。

    喫完早餐,岑矜輕車熟路帶李霧去了宜中。

    齊老師一早就將寢室樓棟與門號發到岑矜微信,經由宿管指示,他們很快找到地方。

    是間很典型很原生態的四人男寢,書本散亂,鞋也橫七豎八,椅背取代櫥櫃,成了安置衣服最爲便利的去處。紙簍裏基本是飲料罐子,陽臺的塑料盆也堆滿髒衣,只等放不下了再一齊運送到洗衣間。

    李霧的書桌與牀鋪先前沒人使用,淪爲臨時儲物間,被其他三位的雜物佔滿。

    此時學生們都在上課,寢室裏空無一人,落針可聞。

    岑矜無處落腳,索性站到門邊,與飲水機結伴。

    李霧也無從下手,不好亂動他人東西,只得乾站着。

    可這麼等着也不是個事,岑矜環視少刻,捋起袖子走過去,呼喇一下將靠門那張書桌上的東西橫掃到一旁,哐當墜地的也視而不見,而後將椅子上重疊衣服全部抱起,分攤到其餘三張上面。

    做完這些,她回過頭,撣撣手道:“用吧。”

    少年驚詫於她的大刀闊斧,有些愣神。

    “怕什麼,本來就是你的地盤。”岑矜走去陽臺,擰開水龍頭洗手,然後衝裏面喊:“拿條毛巾過來,擦擦桌椅再放你東西。”

    “好。”李霧應聲,忙從行李箱裏取出舊毛巾,快跑到陽臺。

    岑矜攤手:“給我。”

    李霧說:“我來吧。”

    “給我。”她不容置喙。

    李霧把毛巾交給她。

    一到手裏,岑矜就吐槽:“瓦片嗎,這麼硬”

    “”

    她就着自來水搓起來,動作與力量完全沒用在點上,不像是洗抹布,更像是和小面。不知是因毛巾材質,還是水溫過涼,女人白嫩的指背逐漸泛紅。

    李霧不忍,再次提出:“我來洗吧。”

    岑矜歪頭瞥他一眼,眼底寫滿疑問。

    李霧屏氣噤聲。

    岑矜關上水龍頭,擰毛巾:“我洗法有問題”

    “沒有。”

    “那搶什麼,逞什麼能,”她將毛巾遞出去:“底下你自己收拾。”

    到底誰在逞能。李霧接過那塊仍在下小雨的布團,有口難言。

    儀式感做足,岑矜走回室內,從包裏取出棉柔巾慢悠悠擦手,趁此空檔,李霧極快將抹布重擰幾道,直至不再瀝水,纔不動聲色走了回去。

    半個小時後,李霧的書桌、衣櫃、牀板都整潔一新,成爲此間清流。他幹活實在太利落了,完全無需人操心,比起岑矜平日所請的那些高價鐘點工都有過之而無不及,她甚至不由自主產生設想,這種能力不失爲一技之長,倘若李霧今後沒考上大學,從事家政行業想必也會有不錯的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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