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他道別,李霧繼續往文知樓走。
日頭明朗,大道上人多了起來,都是回校的學生,有推着單車的,也有結伴步行的。他行走其間,彷彿一滴墨液墜入清水,逐漸溶爲一體校園是實體,也是氣氛,能讓他不再受困於自己。
到文知樓前時,離兩點還有一刻鐘,但他並不焦灼,耐心等候。
不一會,遠遠走來個人,他認出是岑矜。
李霧朝女人走去,停到她跟前時,他飛速斂眼,迴避着她視線。
岑矜手裏拎着個全黑的紙袋,她把它勾於指間,懸空遞給他。
李霧不知裏面是什麼,只能先接過來。
“有沒有睡一覺”
“有沒有午睡”
他們同時問對方。
岑矜最先破功,笑着昂頭看他:“沒有,我去附近商場給你買了個電子錶。”
李霧訝然望向她。
“總不能考試上課還用手機看時間吧,”她輕描淡寫:“剛好兩千塊錢,不收也得收了,因爲是必需品。”
李霧有些恍神,因爲女人眉目間的制勝光彩過於動人。他從未見過這樣的人,有着柔和的逆骨,不佔上風絕不罷休。
他感覺自己在被她馴化,這種認知,散發着陌生而誘人的腥甜。
李霧的臉微微發燙,眼神也跟着燙起來。他喉間涌動一下,匆匆看向別處。
岑矜還沉浸在反敗爲勝的欣喜裏:“不會又爲這種事生氣吧”
李霧安靜了會,回:“不氣。”
“那最好不過,”她挎好包,下巴一點,示意他手裏東西:“時間已經調好了,具體怎麼用你回寢室了看說明書,我就不詳說了,現在先去見你班主任。”
李霧思緒搖擺,被無形的線牽引,跟在岑矜身後,往樓裏走。
未來老班是個面龐圓潤的中年女人,教物理,已提前瞭解過李霧的個人信息。
真正見到本人之後,她判析的眼神裏不乏同情。她跟李霧交待了不少事,還讓他有問題的話就來辦公室找她,她基本都在
她又成了絮絮叨叨的老媽子,少年緘口不言,任由她傾吐。
分別前,她臨時增加新任務,叫李霧再胖十斤。
李霧肯首:“我爭取。”
岑矜這才放心,又叮嚀幾句,才同他說再見。
目送女人離去,李霧回到寢室。
室友去上課了,宿舍裏又只剩他一個。
他坐回書桌前,翻出袋子裏的表盒,小心開蓋將它取出。
一塊近乎全黑的電子錶,只有logo與數字是白色,錶盤繁複,充滿科技感。
李霧摩挲了下表帶,擡手將它試戴到左手腕部。
注視良久,他扯下袖口,將它嚴嚴實實蓋住。可之後,無論做什麼動作,表身都突兀地抵在在皮膚上,難以忽略。
他有些不知所措,取出手機,點進通訊簿,又退回去,來來回回好多遍,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麼,末了纔將表摘下,連同手機一起放進抽屜。
他抽出一本物理題冊,心無旁騖寫起來。
天色漸晚,暮日將雲層染成赤橘。
李霧在稿紙上算算停停,聚精會神,如入無人之境。直到外面“邦”一聲重響,李霧才如被球砸醒,從題冊裏擡起頭來。
門外動靜一瞬灌滿耳朵,有球鞋擦地的細碎響動,還有男生間的嬉笑打鬧。
下課了。
李霧不確定現下幾點,拉開抽屜,裏面兩樣設備似能感應到他,一同亮起。
李霧怔在原地,涼意順着背脊攀爬而上。
一剎間,他驚覺,若非她慷慨贈予,他根本無法掌握這些時間。
他取出手錶,將它重新扣回腕上。他又拿出手機,編輯許久,給岑矜發出一條短信:
“手錶很好用,謝謝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