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狙擊蝴蝶 >第六十七次振翅
    李霧如鯁在喉,眉心堆積起受傷的情緒。

    他雙目靜而黑,凝望女人須臾,又掃眼身側喧囂,車水馬龍,最後正視着她,吐出一個字:

    “好。”

    他轉頭就走。

    岑矜快抻斷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就是後勁還在,顫出一種幾乎能讓她滲淚的餘韻,她盯了會李霧落寞的背影,垂下交叉的手臂,回頭往公司走去。

    —

    或許她已不再是個浪漫的人了。

    一下午,這個想法都梗在岑矜心裏,並愈發明確,是的,她體內的少女菌羣所剩無幾,上一段婚姻,以及年歲閱歷都給她紮下了不少預防針劑,讓理性在最近幾年內火速發展爲她思想裏必不可少的抗體。

    至少在工作日是這樣的,她更喜歡秩序,穩固,盡在掌握。

    而那個小孩竟還故態復萌地朝着她堅不可摧的堡壘衝鋒。

    一次就算了,她可以插起禁行告示。

    他還敢來第二次,那就別怪她排兵列陣,圍起城池,以更剛硬的方式。

    岑矜不想再爲這種事哄他了,白費力氣。

    照顧他的情緒,那誰來照顧她的情緒?

    岑矜越想越氣,臨下班時,她面色差到讓想來相約宵夜的路琪琪都退避三舍。

    岑矜驅車回了家,卻沒想到李霧就在家裏,坐沙發上用着電腦。

    見她進門,少年從屏幕後挑了下眼,與她有了短促的目光相觸。

    他不會一下午都沒去上課吧。

    岑矜下意識老母親操心,最後還是隻字未言,轉頭去臥室卸妝更衣。

    再出來時,少年已候在走道口,高高瘦瘦一大隻,存在感極強。

    岑矜準備視若無睹地走過去,卻被這片人牆伸手攔截。

    岑矜擡頭,毫無情緒地瞥向他。

    李霧也看了回來,帶着點好商好量的示弱:“我們把這件事解決了,行嗎?”

    “什麼事?”岑矜淡淡問。

    李霧抿了下脣:“我只想知道你爲什麼不想讓別人知道我跟你的戀愛關係。”

    又來了,岑矜疲憊至極,她搭了下頭:“有這麼重要嗎?這種事沒必要昭告天下吧,我和我的同事沒那麼熟,而且我不想成爲別人的消遣。”

    李霧駁道:“那就把我當消遣麼。”

    岑矜反脣相譏:“我什麼時候把你當消遣了。”

    “不是嗎,你不是就把我當寵物一樣?”李霧露出一些灰心:“可能連寵物都不如,起碼寵物還敢給別人看見。”

    不可思議讓岑矜雙目濃亮了些:“你爲什麼又要這樣?要鑽這種無謂的牛角尖?”

    李霧溢出一聲自嘲:“你覺得我在鑽牛角尖嗎,我從來沒向身邊任何人隱瞞過我跟你的關係,而你呢,我是什麼見不得光的東西?你把我當你堂堂正正的男朋友了?”

    岑矜只覺他不可理喻:“因爲我們兩個人所處的社會關係是不一樣的,你一個學生能懂什麼?你可以無所顧忌就代表我也一定要配合你無所顧忌嗎?你能不能稍微體諒一下我的處境?我有哪點對不起你了,搞得我好像犯罪了一樣,像是在關係裏毫無道德的人,我沒有不把你當男友,是你的反應才讓這段關係看起來毫不正當。”

    “不還是在意別人怎麼看你?”李霧脫口而出。

    岑矜懶得爭辯:“是的,沒錯,我就是在意。”

    李霧眼睛漲上一圈忿忿不平的溼紅:“還真是這樣啊。說到底就是拿我當消遣麼,看我可憐了逗逗我,嫌我煩了就趕我走,我的一切情緒跟想法對你來說一點都不重要。你有在乎過我的感受嗎?”

    “我沒在乎你的感受?上週我拼了命工作安排時間,就爲了參加你那個舞會,作爲你的女朋友,”岑矜荒唐一笑:“我真是閒着沒事幹。”

    好心當驢肝肺,岑矜周體發涼,繞過他往客廳走。這種不會有結論的爭執讓她疲憊透頂。

    李霧毫無放她一馬的意思,亦步亦趨追在她身後,口氣激烈地告求:“從我們戀愛到現在,我每天都在說喜歡你,你有說過一次喜歡我嗎?工作上的事我問多少遍你也不會跟我說一個字,還瞞着我去參加你前夫婚禮,我不配知道還是怎麼,除了多了一些親密接觸我們跟之前一年有區別嗎?你可以理所當然地進入我的社會關係,卻不允許我踏足你的社會關係半步,一點點都不行,你不覺得對我很不公嗎?”

    岑矜頭痛欲裂,累得幾乎無法思考。她停下腳步,肩頭僵死幾秒,回首冷冰冰地看向他:“好啊,那我退出,行了吧。夠公平嗎?”

    如悶雷轟頂,李霧也站住:“什麼意思。”

    岑矜薄涼地勾了下脣:“就是你聽到你理解的意思。我建議你去找那個萬椿好了,你們的社會關係非常純粹,非常匹配,只會圍繞着你們無憂無慮的校園,或者你們大學裏任何一個女生,都會比跟我在一起更公平,更開心。”

    女人看起來無情又肯定,彷彿已在這一刻做出抉擇。

    如被狠捅一刀,李霧心要痛死了,慌瘋了,他眼眶紅透:“除了你誰也不能讓我開心。”

    “你現在這副樣子是開心嗎,”岑矜完完全全被一種無能爲力的挫敗佔滿,喋喋不休地冒着一些自己都不可置信的話:“你怎麼知道不會呢,你都沒試過。爲什麼非得是我,爲什麼非要喜歡我,我給不了你要的全部,我沒有那個精力去配合你的年輕氣盛,還是說去開個全球發佈會宣佈我們的關係。你還沒認識到嗎,我們也許根本不合適,這段時間就是個嘗試。”

    “我不可能喜歡別人,”李霧目不轉睛:“我只愛你。”

    岑矜最受不了他的眼睛,總這樣溼漉深情,把她心口灼得生疼。她是個罪人。

    她別開眼:“你別看我了。”

    “纔多大啊,”她口氣淡了下去,微帶不屑:“懂什麼愛啊。”

    “爲什麼不讓我看你。”李霧大步上前,捉住她手腕。

    岑矜掙了兩下,沒有掙開,眼還是虛焦在別處,“因爲我不想看你。”

    “爲什麼。”

    岑矜死抿住脣,沒有回答。

    “我不懂?岑矜,我比你懂,”李霧胸腔起伏,咄咄逼人起來:“我敢說喜歡你,你敢說不喜歡我嗎?”

    如被擊到創口,刺骨痛意驟襲,岑矜手臂激靈般往反方向使力,一下脫開他:“我怎麼不敢說。”

    “那你說啊!”他嗓音陡高。

    岑矜被吼得一顫,直直看回去,竭力使自己語調平靜:“我不喜歡你。”

    李霧眼裏的光急劇晃盪:“我不信。”

    岑矜胸口抽搐,咬了下牙:“要說多少遍你才相信。”

    李霧喉結用力滾了滾,似在強忍:“你不要我了?”

    “你本來就不屬於誰。”

    “我屬於你。”他是如此篤定。

    “別綁架我,行嗎——”岑矜幾近崩潰,除了放狠話不知如何是好:“我上班已經很累了,不想回來還是這樣,我現在只想休息,當我求你了,求你放過我行嗎?”

    少年像間密不透風的牢。她往反方向走,迫切想找個情緒的緩衝口,安放處。

    “姐姐。”他忽然這樣喚她,聲音低啞。

    岑矜瞳心放大,不自知駐足。

    下一刻,一具溫熱無助的身體撞上來,擁住她。

    “我也求你,”李霧的鼻尖,嘴脣蹭着她耳後,滾燙的氣音似能直接鑽入她腦內:“別推開我,別說不喜歡我,別讓我去找其他人,我不會再跟你吵架了,不會再逼你做任何事……”

    岑矜脣在顫嚅,耳廓溼濡。有他的氣息,好像也有他的淚,似能將她燙融。

    視線變得迷濛,岑矜緩慢擡手,去找李霧環於自己身前的小臂,觸到他手指,想將其扯離。

    李霧不讓,反手糾纏住她的,不容阻攔,又極盡溫柔。

    岑矜心頭激盪,無知無覺攥住其中一根。

    身後人一顫,似被鼓舞,開始親吻她頸側。他埋在那裏,又吮又舔,細細密密,似焦渴難耐的小獸。

    少年呼吸好沉,越親越重,啄到她耳垂時,他有如懲戒,狠咬一口。

    岑矜痛出嚶嚀,全身徹底軟掉,情不自禁地踮腳,昂起脖子去迎合,去承接他的親吻。

    她反手覆上他側臉,在少年硬朗的下頜,溼潤的髮根,火燒一樣的耳朵上,發泄似的胡亂搓揉。

    接吻間,李霧箍緊了她,幾乎要讓她腳底離地。

    岑矜胸線急劇涌動;李霧氣息全亂,貼住她,像把要同歸於盡的槍,致使她發出一些慌亂的告饒。

    岑矜認命地轉了回去,與他動情地擁吻。

    他們難捨難分,像兩根瀕亡的枯蔓,綿延,纏繞,瘋長……

    女人有如冰結已久的玫瑰,終於融解,剝裂,盛放,瀰漫出溼漉的馥香。

    ……

    身心一併陷落與充盈時,岑矜緩緩闔上了眼皮。一滴淚順着她太陽穴滑下,滲入鬢髮。

    純淨的靈魂不容侵蝕,她寬解自己,也乞求上蒼饒恕,哪怕會下地獄,粉身碎骨。

    她虛撫過他專心的眉眼,輕輕叫他名字:“李霧。”

    “嗯。”少年面容逆光,雙眼因極盡忍耐而黑亮無比。

    四目相對,佔有亦是沉淪。

    她喜歡這個男孩兒,她想對自己的心從此誠實:“我撒謊了。我喜歡你,很喜歡你。”

    女人的告白來得猝不及防,李霧一瞬破功,臉窘得通紅。

    岑矜感受到了,笑了出來,雙手捧住他可愛的面孔,再次確認:“嗯,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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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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