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一人得道 >第三百九十一章 以強施壓,輔以調和
    “你是何人?”

    陳方泰看着這突然冒出來的和尚,眉頭一鎖。

    如今的他,雖然還是肉身凡胎,但到底經歷了披甲武士的洗禮,其中殘留其實並未徹底消除,所以在這和尚走進來的第一時間,他就意識到此人不是凡俗,有能耐在身。

    但那又如何?

    陳方泰心想,自己現在在淮地,可是能橫着走!

    於是他眉頭舒展,就道:“你是方外之人,不在院子裏唸經,跑到這裏妖言惑衆,速速退去!”

    那乾癟老頭馬上就過來,道:“王上,這位大師可是大有來歷,就是皇上見了他,也要禮遇有加!”

    那和尚搖了搖頭,面色平靜,道:“貧僧自然是想要佛前安坐,不問外事的,可若是安坐不問,就要大禍臨頭,又有誰能坐得住呢?”

    接着,他不等陳方泰回答,就自顧自的道:“王上一個命令下來,貧僧如果不趕緊過來,怕是不知何時,就要被人衝到寺中將根基都拿了去,這經文如何能唸的下去?”

    “正是這個道理啊!”

    “這就是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沒道理啊這個!”

    和尚的一番話,似乎是引爆了人羣,屋子裏的人一個個都在叫屈。

    再加上府邸之外的吵鬧,立刻就讓場面混亂起來,竟有幾分山雨欲來的味道。

    陳方泰也被這股氣勢給衝擊的頭腦發昏,心底又有了幾分畏懼,擔心真要爆發民變,自己身邊也沒幾個兵卒,就是自家兄弟再厲害,恐怕也來不及護持自己吧?

    他這一畏,立刻就生出退意,臉上的神態有了變化,落在屋中衆人眼中,讓他們暗喜,知道事情有了轉機。

    那和尚也是一樣,這時更上前兩步,語氣也嚴肅了幾分:“王上今日所爲,他日傳出去,又有誰敢迎接大陳的王師?怕是連南地都要生亂!”

    頓了頓,他意有所指的道:“如此,就是陛下再怎麼看重王上,也免不了要追究責任!甚至爲了平息各方怒火,必須推一人出去定罪!這個罪人,肯定不是吾等!”

    陳方泰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和尚瞥了他一眼,露出幾分忌憚,但嘴上並不示弱,道:“如今這世道並不太平,處處皆有風險,尋常之人膽魄有限,見着時局變幻,不思反抗,一門心思避禍躲災,所以破落睏乏,實乃咎由自取。”

    他又指了指衆人,語氣高昂:“在座的諸君能在這等局面下,有這般家業,那是要承擔風險的,非有大志向、大智慧、大毅力、大氣運方可度過一次次浩劫,這本身就是能耐!是適應世事的表現,實乃物競天擇之結果!平日不修善果,自然不得福報!”

    一番話說得擲地有聲!

    陳方泰聽着聽着,都忍不住微微點頭,居然覺得很有道理,可不就是這麼個理麼?更何況,他自己這個王位,乃至王府的家底,也是繼承自父親,當然不會反駁這些話。

    心裏既然被說服,表情自然不同了。

    陳方泰的這番變化,自然逃不過屋中人的眼睛,一時之間衆人皆露出笑意。

    “大師到底是大師,這道理說得就是通透!”

    可惜,他們卻不知道,陳方泰雖然被說服了,但命令本不是他下,他陳方泰就是個傳聲筒,就算他再是認同,現在也不敢違逆此令。

    所以到了最後,陳方泰不由苦笑起來,覺得當下這事,真是難辦了……

    就在這時。

    “有什麼難辦的?你本是個宗室紈絝,乾的就是混世魔王的勾當,突出一個不要臉、不講理,結果來了個和尚,你就和他在這裏辯經起來,你辯個什麼勁兒?人家和尚都是有一套經文的,你這三言兩語的,一鱗半爪的,和人家講道理,肯定是潰不成軍啊。”

    一個聲音,突然從牆頭上傳來,緊跟着張競北施施然落地,大步流星的走入廳堂,對着陳方泰就是一陣數落!

    “哪裏來的莽夫,敢對王上無禮!?”

    那乾瘦老頭見着來人,聽着其人之言,忽然心生不妙之感,然後主動爲陳方泰斥責起來。

    張競北咧嘴一笑,道:“還在那邊給我裝,說什麼大智慧、大毅力,說的好像你等真有什麼大魄力一樣!不錯,亂世命不如狗,但你等何時真正體會過亂世?就是城外大軍廝殺,流民如海,不一樣還在府中風花雪月、吟詩作對!”

    “晉室來了,你們就降晉,劉宋來了,又就擁護劉裕,南朝幾變,你等都是跟着改換門庭,就連北邊的齊國攻過來,你們搖身一變,就成了齊國士紳,這期間不見什麼浩劫,反而每次你們都能鯨吞好一片土地!亂世死了人,卻肥了爾等!”

    狼豪也落下地,大步走來,邊走邊說:“手握高屋良田,田莊、塢堡住着,家丁護院練着,出入都是百多人護持,個個拿着刀劍,喫的是白麪與大肉,住的是妙樓軟塌,然後高談闊論,指點江山,着實羨煞旁人!我也想要如此!”

    張競北搖頭道:“可惜,布衣日日起早貪黑的勞作,供你們喫喝,供你等玩樂,供你們圈養打手,種出來的糧食被你們拿了大頭去,只留下一點活命的口糧,稍微有個風吹草動,就是餓殍滿地,到了你這和尚口中,莫非是他們平日不修善果,所以臨到當頭,纔會餓死?這就是物競天擇、咎由自取!”

    他冷笑一聲,指着院外道:“更有甚者,喫的骨頭都不剩了,這還不夠,還要給他們的兒子、女兒從小灌輸歪理,最後讓他們成了門外那些個提線木偶。”

    一番話,說的那和尚臉色連變。

    “你!”那老頭此刻緩過勁來,吐出一口血來,指着張競北,“膽大妄爲!膽大妄爲!”接着就看向陳方泰,“王上,此人必須嚴懲!”

    陳方泰卻是苦笑不語,他自是知道,這張競北是跟在自家兄弟後面的,自己憑什麼懲戒?

    他這一苦笑,旁人也看出點道道來,一時之間驚疑不定。

    “別想那麼多了,我等此來,是來傳令,不是與你們商議!”

    張競北放開威壓,頓時將這屋子裏的人盡數壓迫得跪倒在地,然後目視陳方泰。

    陳方泰頓時一個激靈,心中念頭盡散,趕緊道:“此乃上令,我等有兵有權,你們要是鬧,那就打!”

    氣氛頓時凝重起來。

    乾癟老頭等面色鐵青,感覺自己被逼到了牆角!

    屋中一人當即咆哮起來:“我不服!那些個賤民!泥腿子!居然也配與我等相提並論!你這是侮辱!欺人太甚!”

    狼豪不由大笑:“你是人,他們也是人,相提並論,怎麼就侮辱你了?你們人,真有趣。”

    倒是那和尚,突然問了一句:“上令從何處來?”

    “無可奉告!”

    和尚正色道:“不說也罷,但貧僧有一言勸告,無論是誰,必然後悔!”

    “對!必然後悔!”

    “等着吧,這壽春之事、淮地之事,沒有吾等點頭,你們什麼都辦不成!”

    陳方泰聞言苦笑。

    但就在此時,張競北和狼豪對視一眼,覺得時候差不多了,按着那位的吩咐,現在就是極限施壓已經奏效,該將方纔所得的吩咐公佈出來了。

    於是……

    “你們說的似乎也有道理!”張競北再次開口,“那不如就調和一番……”

    什麼意思?

    陳方泰一愣。

    乾瘦老者等人方纔還羣情激奮,此刻又趕緊問道:“怎麼調和?”

    “先不讓你們散盡家財了,但接下來的事,需得你等配合,這第一步,就是將手下佃農、附民、家丁的名冊整理出來,要將其年齡、籍貫、所長、所願皆登記造冊……”

    一時之間,衆人臉色各異。

    陳方泰卻是滿臉懵逼,心裏滿是疑惑。

    .

    .

    “一別經年,君侯如今神采更勝往昔!”

    淮陰城,將軍府,陳錯坐於廳堂,見了兩人。

    正是那供奉樓的陸受一與玉芳。

    聽着問候,陳錯笑了笑,道:“兩位當初因我而受難,我是欠着人情的,有什麼話,但說無妨,無需繞圈子。”

    對面兩人對視一眼,鬆了口氣。

    陸受一就道:“今上知曉君侯的消息,特地命吾等過來拜見,不過在來時,我等聽到消息,說是……君侯打算對此地大族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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