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點,是斯通古市場最冷清的時候,然而卻是一羣特殊的人最忙碌的時候。

    他們有着相同的打扮,被汗水浸溼的黃灰色襯衫,疲憊的面容,因爲長期喝酒而導致臉的臉色黃而黑。這羣人只在這一時間段活躍,他們遊走於斯通古市場,那些缺人手的老闆就找這些人幹活。

    什麼活都幹,清掃、搬運甚至是假扮魔法人偶或者收錢去敵對的商店做惡客。

    這羣人很好辨認,他們通常低着頭走在路上,從不會看別人的眼睛。

    所以,斯通古城的人稱他們爲畏光人,一個沒有尊嚴的散工。

    “謝謝老闆。”

    “辛苦了。”

    “嗯。”

    我叫阿吉,一個無奈的普通人,現在做着散工。今天的老闆很闊氣,一出手就是一百五,是平常工資的三倍多。

    他是今天新開張的糧鋪老闆,第一天開張生意就非常火爆,估計狠狠賺了一大筆了吧。

    而且他很年輕英俊,年輕有爲說的就是這種人了吧,他的存在,就像太陽一樣,讓阿吉不敢直視,只有傻子纔會睜眼直視太陽。

    “等會。”

    就在阿吉準備離開的時候,老闆的聲音從後傳來。

    阿吉停下了腳步,他有點彎曲的背影不安地頓了頓,像是一個快要燃盡的蠟燭一樣,背影的後面,是一張驚恐的表。

    “有什麼吩咐嗎老闆。”

    他回過頭,擠出難看的笑容問道,他的頭壓得和肩膀差不多高。

    只見一個穿着黑色禮服的英俊男人走了過來。

    “你今天干得不錯,回去好好休息,明天繼續努力,這是剛做好的麪包,帶回去喫吧。”

    他的聲音是那麼的像個男人,廣闊的臂膀。

    這纔是真正的男人啊。

    “嗯,謝謝老闆。”

    阿吉的聲音和蚊子相似,他雙手接過了那個還是火的麪包,他能聞到香氣。

    離開古市場,天色也暗下來,斯通古城多處地方都有路燈,但是有一個地方沒有,那是被遺忘的地方,住着一羣被拋棄的人。雖然斯通的路不好,多半有坑坑挖挖,但至少也鋪上了石磚,但那個地方只有泥巴路。

    而這個地方被成爲喪城,雖說是城,但只是一個小地方,這很多垃圾,房子也是用垃圾搭成的。廢棄的木板做的門,不知道從哪偷懶的磚塊堆砌而成,如果回家發現屋子門沒了,或者有個洞,那就肯定是被人偷了。

    不過放心,裏面沒有值得偷的東西。

    “阿吉,快活去不”

    一個蹲在路邊的人對路過的阿吉喊道,他很瘦,看上去不像個好人,他旁還有幾個差不多的,就是那種看到就避而遠之的人。

    他叫剌猴,當然這是外號,估計這裏沒人知道他的真名。

    順帶一提,阿吉也不是真名。

    “不了,今天累拐了。”

    阿吉搖了搖頭,右手悄悄放在後,他希望那個麪包,不要被發現。

    他認識這羣人,也是他們的一份子。

    不過他們的關係絕對不是朋友,喪城沒有朋友,他們相互聚在一起的原因,是因爲對方和自己一樣慘。

    然而,阿吉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剌猴側了下頭,看到了阿吉袋子。

    “哦喲,帶了什麼好東西,分享下唄。”

    阿吉苦笑着,說:“哪有好東西,就是兩個破面包,死倒黴了,一天工資還被扣完了都,就給這兩個麪包,這幾天就靠它們活了。”

    當然他是在說謊,不說謊的話麪包就沒了。

    然而剌猴了嘴脣,說:“我看鮮的,嘗口”

    他旁那幾個也虎視眈眈地看了過來,阿吉心裏有些慌,他們要喫就喫光,像個耗子一樣。

    “有什麼好喫的,我自個還沒喫呢,今天干活給累得夠嗆,你不想看到我死臭在你家附近吧。”

    阿吉說道。

    聞言,剌猴露出了一副失望厭惡的表,但很快又恢復了笑容,走過來說:“你上還有多少個銀子,我認識個朋友,他搞到了一些修仙水,便宜的很,不如”

    “不了,你知道我受不了那東西。”

    阿吉突然強硬起來,搖頭說道。

    “走了,累趴了都。”

    他說完便走了。

    “哎試一下嘛嘛個鋃鐺,我們走,別管他。”

    剌猴見勸不動,他低聲罵了幾句很難聽的,阿吉聽到了,但也沒聽到。

    修仙水,是一種比酒還要猛烈的東西,能讓你忘記飢餓,感到快樂,喪城九成九的人都依賴它,他們賺的錢幾乎都送到了賣神仙水的人手中。

    阿卡斯放任那些人,不對,也許暗中賣修仙水的,就是阿卡斯吧。

    阿吉回到了家中,沒有窗戶,只有幾個拳頭大小的洞,月光是進不來的,他點亮了一個很有年代感的燈,它不大亮,但至少也是光。

    他終於能鬆口氣,坐在自己的上,習慣地拿起了酒瓶,往嘴裏灌。

    然而他不知道爲什麼,動作停止了。

    昏暗的房間中,微弱的光照在那酒瓶上。

    這瓶酒過期了,味道很怪。

    很多人以爲酒不會過期,其實也是對的,不過有的酒也會過期,因爲它的度數很低,而且這瓶酒混了不知道多少種酒和水。

    還有可能還有很多人的口水。

    阿吉握着酒瓶,他嘴裏分泌了許多唾液,他的體在渴望酒。

    “明天”

    他自言自語了一句,隨後閉上了眼睛,沉重地嘆了一口氣。

    最終他放下了酒瓶,拿起了那個還有一丁點餘溫的麪包。

    平時他只能喫又乾又硬,還有可能發黴的麪包,或者餿飯。

    這新鮮的麪包對他來說,就是來之不易的盛宴了,他有點捨不得,但肚子已經在抗議了。

    他小心翼翼地撕開油紙,頓時一股撲鼻的香味迎面而來。

    怎麼會這麼香

    口水拼命地分泌,他忍不住咬了一口,那鬆軟可口的味道一下把他帶到了天堂。

    一瞬間,他會想到自己還作爲人活着的時候。

    他曾是一個小山村的年輕人,抱着發財夢,騎着一頭毛驢,拉着家裏的土產來了城裏。

    然而現實卻給他上了一堂代價慘重的課,他被騙了,毛驢也好,錢也好,他一下變得無分文。

    不過沒關係,只要打個零工,存點錢就能回去。

    但最後才發現,這個想法真的是天真。

    斯通古城是一個喫人的城市,他已經被吃了,極低的工資,昂貴的住所,即使省喫省喝,一餐飯三頓喫,也剩不下錢,只能面前度。

    對於人類來說,看不到希望就是最大的絕望,某一天,他握住了酒瓶,忘記了明天。

    也就是那天,他來到了喪城。

    阿吉捧着被咬了一口的麪包,嘴裏還含着那一小塊麪包,然他此時早已兩淚縱橫。

    “明天”

    他哭着重複着這兩個字。

    漆黑的夜晚,一個正方形的破舊小屋,裏面的光似乎比平時要明亮了些。

    這個寒冬也快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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