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話叫活久見。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時初夏真是不敢相信,這個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的父母。
自己的親生兒子,在昨晚才離世,作爲母親,竟然沒有半點兒悲傷。
而且還讓人把兒子留下來的所有東西都給扔了,生怕會帶來什麼晦氣似的。
別說是時晉白了,連時初夏聽着都生氣。
但有一件事,必須在生氣之前解決了。
“這是允寧簽署的器官捐贈協議,他生前留下遺言,死後不火葬,把身上的器官捐給所有需要的人。”
聞言,女人一把將時初夏手裏的協議書拿了過去,“這什麼亂七八糟的捐贈協議,我不同意,我們段家的人,怎麼可以捐什麼器官”
說着話的時候,女人就想把協議書給撕了。
時初夏一把抓住她的手,“這是允寧的遺願,段女士,死者爲大,你兒子最後的願望,你怎麼能夠拒絕”
“他是我兒子,就算是死了,也是我段家的子孫,我是他的親生母親,我說不可以就不可以,輪得上你這個外人說話嗎”
女人想甩開時初夏的手,奈何時初夏握得很緊,“協議書是允寧自己親手籤的,在法律上具有效益,即便你是他的母親,也不能隨便撕毀。”
“親手簽了又怎麼樣,我們段家不承認,這份協議就是無效的,你給我鬆手,別擋着我的道。”
這下,時初夏是徹底地沒了耐心,“你說你的允寧的母親,除了生他養他之外,你哪裏配得上當一個母親”
女人愣了一下,旋即就惱了,“你說誰不配當一個母親呢”
“我就住在隔壁,之前聽照顧允寧的護士說,從允寧一年前被診斷出白血病,到住院這整整一年的時間裏,你只來看過他一回,試問,天底下哪個母親,能夠像你這麼冷血,把自己的孩子一個人扔在醫院,對他不聞不問”
女人冷笑一聲,“你一個外人懂什麼,我辛辛苦苦把允寧生下來,他得了這種難治的病,我還花大把大把的錢來給他醫治,他住院這一年,花的錢可是一個普通家庭一輩子都賺不起的,難道我對他還不夠好嗎”
“花錢能買來親情嗎花錢可以讓他在治療的時候,不痛苦嗎在他接受治療,痛得死去活來的時候,你這個做母親的又在哪裏”
一句話,瞬間堵死了女人後頭想說的,半晌,她纔不甘地反駁:“我段家的事,不需要你一個外人指點”
“沒錯,我是個外人,那你可知,爲什麼允寧情願把這份器官捐贈協議書交給我這個外人,而不告訴你這個親生母親一聲”
女人沒吭聲,是呀,段允寧是她的兒子,再怎麼樣,捐贈器官這種事情,也該和家人說一聲。
但偏偏,段允寧至死也沒提一句,反而還委託時初夏。
“這份協議書,是三天前,允寧親手交給我的,他說他實在是太痛苦,不想再治了,他想把器官捐給需要的人,他想用另外一種方式活着,體會他生前體會不到的親情,現在,他走了,你連他最後想要感受溫暖的權利也要剝奪嗎”
而昨晚,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刻,陪伴他的,也只有冰冷的儀器,而不是媽媽溫暖的懷抱。
因爲這邊鬧的動靜比較大,導致有不少經過的人都停了下來,在旁邊看着。
就算這些人一開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這麼聽下來,也大概瞭解了事情的經過。
紛紛指指點點起來。
“就是就是,天底下哪有這麼做母親的,實在太不是人了”
“兒子生病,就放點兒錢,也不來照顧,連兒子死了都不知道,這個女人實在是太冷血了”
“可不是,幸虧我孩子不在旁邊,不然跟着這個女人學壞了,可就不好了”
眼瞅着這些人越說越激動,女人的面子上架不住了。
“你給我閃開,我家的事,輪不到你管”
在甩開的同時,女人還伸手推了時初夏一把。
時初夏一時沒站穩,向後踉蹌了兩步。
不過在下瞬,有一雙手摟住了她的雙肩。
男人冷淡的聲音響在頭頂:“誰跟你的膽子,動我老婆”
“你誰啊你”
男人微微眯了眯眸子,“在醫院鬧事,動手打人,帶出去,讓她去警局好好地做做客。”
身後的兩個保鏢立馬上前,把女人給架了起來。
女人一看這架勢,頓時尖叫了起來:“你們幹什麼,別碰我,鬆開,快給我鬆開,再不鬆開,我就報警了啊”
但兩個保鏢根本就不理會她,架着她,把她給拖了出去。
“光天化日的,你們就敢動手動腳,哎喲喂,沒天理了啊”
這女人叫得實在是吵,陸琰蹙了下眉,冷道:“堵上她的嘴。”
在女人被拖下去之後,時初夏忽然想起一件事,“這女人是來接允寧的,你把她丟到警局去了,誰來接允寧回家”
不等陸琰回話,陸星辰跟着回道:“那個女人這麼壞,就算是把段允寧接走了,也不會好好安葬他。”
時晉白從米嵐的懷裏下來,過去抱住了陸琰的大腿,“爹地,允寧哥哥好可憐,我們可不可以幫幫他”
陸琰摸了摸時晉白的小腦袋,將他抱起來,“大白想怎麼幫”
時晉白看向了時初夏,時初夏嘆了口氣道:“允寧生前簽署了器官捐贈協議,但段家人不同意。”
“這件事,我會聯繫段家,一定妥善安排好段允寧的身後事。”
聞言,時晉白摟住了他的脖子,吧唧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謝謝爹地”
看時晉白和陸琰這父子倆這麼親暱,時初夏忽然覺得自己是那麼地幸運。
至少,在這段黑暗的歲月裏,有陸琰陪着他們。
這個男人,就像是一棵大樹,哪怕是外面的太陽再猛烈,他也能用密密的枝丫,爲他們擋去所有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