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降兵們壓抑了很久的悲憤完全爆發。好幾名降兵衝上去想理論,守軍士卒立刻抽出刀,指着降兵。看着對方的刀刃,赤手空拳,只剩下一條褲子的降兵沒辦法上前。就跳着腳罵道:“俺們在外頭拼死拼活的打仗,你們這些沒種的躲在城裏。裝啥裝!”
見降兵還敢這麼說話,城內守軍也覺得有些心虛。這不是第一次有敗兵和被釋放的降兵回到濟南城,關於霍崇手下兇悍的戰鬥力早就在城內守軍中流傳。這些守軍一直嚴守城池,不肯出去,就是因爲他們不敢和霍崇作戰。
但是那裏都不缺乏腦瓜靈光的,立刻有守軍回罵道:“若是沒有俺們守住城,你們現在連個回的地方都沒有!你們還不感激……”
聰明人從來不會只在一方。降兵這邊已經有人怒罵:“放你孃的屁!你們讓俺們進城,不還是圖了俺們的銀子!”
張十五本想晚一點喊出這話,沒想到被人給先喊出來了。定睛一看,原來是一位滿口護胸毛的兄弟。
大漢軍隊對於降兵一視同仁,身上有傷就給包紮,但釋放的時候只給留條褲子。這位兄弟雖然不是故意顯擺,可光是站在那裏就已經很有壓迫感。
提到自己被搶走的錢,降兵們都怒了,紛紛罵起來。對面的守軍軍官看局面這樣,忍不住退了兩步。降兵看到對面的軍官後退,就向前進了一步。
軍官立刻喝道:“往後去,往後去!”
“不去又咋樣?”降兵質問道。
守軍軍官眼見局面就要失控,把心一橫,對着手下喊道:“教訓他們!打完了有賞!”
既然有賞賜,爲何不動手。再說守軍也感覺到降兵們身上那種危險的感覺,若是不打掉降兵身上的這種氣,守軍更是不安。
那位胸口都是護心毛的降兵兄弟躲避不及,被一腳踹在胸口。護心毛看着威風,卻沒有起到任何作用。這兄弟一聲呼痛,向後倒去。
然而毆打併沒有嚇住降兵,當時他們向霍崇的大漢軍隊投降,那是因爲不投降就會死。更重要的是,當時霍崇的大漢軍隊已經完全佔據了壓倒性的優勢。又高喊着“繳槍不殺!”
這不自覺的,那些人就爲了活命而放下了武器。
此時他們卻被剝奪連霍崇的大漢軍隊都沒剝奪的錢財,那可是他們的賣命錢。而守軍與霍崇軍隊相比,並沒有讓人恐懼的能力。
不知降兵中誰先動的手,但是一旦有人開始動手,剩下的事情就沒法控制。雖然這些降兵面對霍崇的軍隊一敗塗地,乖乖投降。並不等於這些綠營面對濟南城內的守軍就毫無抵抗之力。論戰鬥力,這些降軍其實在守軍之上。
山東巡撫陳世倌是被城內的喊殺聲驚醒的,自從戰鬥開始,陳世倌陳大人就基本沒睡覺。就算是困得擋不住,也穿着衣服睡一下。
畢竟霍崇不是山賊出身,好歹有官身,又是以前的納稅大戶。除了造反本身之外,陳世倌覺得霍崇做的每一件事都能理解,甚至是接受。
霍崇說自己打完勝仗,要回去修整。陳世倌也覺得霍崇就該修整。當下官場都知道,皇上雍正給過霍崇‘能把真話說的跟假話一樣’的評語。所以霍崇說的話看着不管多麼奇怪,把這些話當成真話不就行了麼。
被外頭的混亂驚醒,陳世倌大人第一時間還覺得是霍崇這廝不講信用,偷襲濟南城。心中又氣又惱。
聽手下稟報說,不是霍崇打進了濟南城,而是城內的降兵作亂。陳世倌陳大人一顆心登時落回肚子裏。既然不是霍崇,陳大人登時就支棱了起來,對着部下喊道:“傳令下去,降兵一概殺盡!斷不容他們作亂!”
在這樣的亂戰中,張十五偷偷溜出來,順着暫時空蕩蕩的街道直奔一處預定地點。
果然,在那個沒關門的小破院子裏東南角的草堆下藏了一身衣服。張十五迅速換上衣服,出了門繼續走。沒多遠,那扇後門上右邊門神畫被對角線撕掉的小門緊閉着。按照暗號敲了三次門,門突然打開,有人直接按照約定把張十五拖進門去。
張十五雖然知道這是約定,還是被驚得本能想反抗。但是好歹有過訓練,總算是沒有異動。門被關上,張十五被裏頭幾人按住一陣搜查,這才和他對起了暗號,“天王蓋地虎”
“寶塔鎮河妖”張十五低聲答道。
“你的臉怎麼黃了?”
“防冷塗的蠟。”
切口對答流暢,不過真內容實在是太搞。確定了是自己人,兩邊的人你看我,我看你,突然都笑了。
只是在這兵荒馬亂的時候,大家立刻用手捂住嘴,不讓笑聲傳出去。隨即憋笑憋得背部抽搐的向着屋內走去。
降兵們最終也沒能徹底攪亂濟南城。無論如何,他們沒啥武器,守軍則是全副武裝。守軍又是坐地戶,把守住交通要害,又守住了富家的宅子。這就控制住了濟南城的精華地區。
依託着淨化地區開始反攻,等於是守軍有了主心骨。幾輪反擊就打退了降兵們有組織進攻。降兵們看局面不對,只能闖進普通人家,搶了些喫穿,又拿了些菜刀棍棒之類的武器,從城內逃了出去。
這一切都有人記錄下來,寫成密信送往進城。因爲觀察局面的人不僅是朝廷的人,也有霍崇安插下的人,有一部分消息送往了霍崇那邊。
老十三看到最新的消息,急的額頭冒汗,“皇上,霍崇……光明正大就把壞事幹絕!這賊人太奸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