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革清 >第283章 未曾設想的道路(八)
    明孝陵並沒有遭到滿清破壞,殿堂已經不能用保存完整來形容。由於滿清一直派人維護,這裏又是堅固的陵墓,並非給活人居住。不僅外面的各處都很不錯,大殿整潔完整,有着陵園特有的那種肅穆感覺。

    霍崇拈香祭拜,隨從人員也跟着祭拜。起身之後,韋伯問道:“將軍可有祭文?”

    聽到這話,霍崇開動腦筋思考一陣,纔算明白這個問題是啥意思。

    微微嘆口氣,霍崇覺得自己和這個時代還是差的太遠了。在21世紀,霍崇去過很多地方。包括國外著名的墓葬,甚至偷偷去過巴黎地下墓場,親眼看到層層疊疊無數壓合在一起的遺骸骨層。

    中國的,外國的,皇帝與國王的陵墓參觀過幾十座。可從來沒想過要寫什麼祭文。

    參觀陵墓不過是現代遊客們獵奇而已,裏面埋的那些曾經的貴人,與奇珍異獸沒啥分別。正常人去看奇珍異獸,怎麼會準備一份奇珍異獸頌呢。

    但此次不同。陵墓裏的朱元璋並非被霍崇參觀的奇珍異獸,反倒是霍崇要借用朱元璋的名聲獲取驅逐韃虜的正統旗號。既然是來向朱元璋索要正統性,沒有一份祭文可就不合適了。

    想到這裏,霍崇索性要來紙筆,伏案揮毫。

    曾靜、孔蓮庚、韋伯都是文化人,他們與其他同行的圍攏過來看。霍崇聽到三人發出微微嘆息聲,只能破罐破摔的答道:“我從未練過寫字,你們就是嘆息,我也只能寫到這個地步。”

    三人沒接腔,又是幾聲嘆息。

    霍崇也不再做無謂的煩惱,刷刷點點寫完祭文。再看一遍,就交給同行的於淺。於淺拿起祭文就開始誦讀,“啓奏先明太祖洪武帝。秦漢之後,中國不幸,唐失河北,漢兒習胡語七百載,宋亡河南,更有神州陸沉之恨。陛下以天縱之才,提三尺劍躍馬取天下,北擊胡、南卻越,盡復秦、漢舊觀;恢復河套之地,納吐蕃遼東入版圖,使四夷知中國有人……”

    曾靜聽的已經眼中有淚,孔蓮庚側耳傾聽,仔細品評。韋伯神色冷峻,若有所思。等祭文唸完,衆人本也沒有帶來三牲玉帛,只能再次行禮之後將祭文焚燒祭奠。

    既然完成了祭奠的最基本步驟,大家從大殿前退下,向陵墓外面走。

    孔蓮庚問道:“將軍文章寫得極好,爲何沒練過字。難道將軍讀書時候不書寫麼?”

    霍崇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就用了以前的理由,“窮人,用不起紙。”

    這回答應付山東人與直隸乃至於京城來的傢伙,都很有用。那些人往往還說幾句類似出身貧寒,努力求學之類敷衍的屁話。卻見孔蓮庚根本沒有接話茬,只是目光幽深,大概是想到了什麼。

    霍崇反倒有點興趣,盯着孔蓮庚看。孔蓮庚大概是感覺到什麼,被迫開口答道:“將軍灑脫,已經不將別人想法放到心裏。既然如此,字寫的能讓自己滿意就好。我認識一人,自己的字很一般,教人寫字卻是不得了。若是將軍不介意,我願意推薦此人。”

    孔蓮庚的反應讓霍崇很是佩服。一個人若是能做到自己滿意就行,那可真是個境界。孔蓮庚不僅明白這個道理,更是知道能推薦什麼人。這樣的人應該是個人才了吧。

    想到這裏,霍崇索性直接問道:“孔兄弟,打下南京,局面定然不同。不知孔兄弟想做個什麼官。”

    孔蓮庚想了想,苦笑道:“不瞞將軍。之前向將軍獻策之時,全然沒想到將軍已然有這般悍勇之軍。一聲令下,千里奔襲宛如閒庭漫步。還請將軍莫要怪罪。某不叫孔蓮庚,本名是孔不更。”

    “孔不更。”霍崇想了想,笑道:“好像是,見死不更其守。還有什麼特立,是吧?”

    孔蓮庚有些驚了,一時說不出話來。韋伯還是那種冷淡的語氣,“儒有委之以貨財,淹之以樂好,見利不虧其義;劫之以衆,沮之以兵,見死不更其守;鷙蟲攫搏不程勇者,引重鼎不程其力;往者不悔,來者不豫;過言不再,流言不極;不斷其威,不習其謀。其特立有如此者。”

    “對對對,就是這段。其特立有如此者。”霍崇讚道。

    “將軍說寫字……唉,不說這個。”孔不更覺得自己扯遠了,趕緊收回話題,“某家人有在京城爲官。知道將軍對此類人不會放過。若是說有所求,但求將軍一事,他們未必肯棄暗投明。不過將軍得天下,他們若是肯回鄉務農。還請將軍能留他們條性命。”

    聽聞孔不更竟然要霍崇放過滿清走狗,霍崇心裏面就一萬個不樂意。便是將滿清官員殺光,霍崇真的一點都不心疼。既然不肯答應,霍崇也不接茬,繼續問道:“孔兄弟自己就沒想個出將入相麼?”

    “學成文武藝,賣與帝王家。俺自己能做到什麼官,便是俺自己有多少能耐。見識到將軍人馬,俺覺得能在裏頭做個小兵,只怕也就夠了。若是非得想指揮這等人馬,只怕是自尋死路。”

    聽孔不更如此謹慎,霍崇就問韋伯,“韋伯兄弟,你想做什麼?”

    韋伯倒是坦蕩,“我與孔兄弟相仿。將軍依仗此軍已經能橫行天下,我等除了出張嘴,也沒別的能耐。若是有所求,我只是想看看能做什麼。”

    兩位說完,曾靜主動蹦了出來,“若是將軍允許,俺願意爲均田地出力。”

    霍崇心裏面對曾靜好感增又加了幾分。自己手下這麼多人裏頭,真正以土地政策爲人生追求的,貌似一個也沒有。要是最可信的,也只有錢清這個私臣。錢清對土地政策其實也沒啥興趣,她唯一興趣就是實現霍崇個人的理念。

    說着說着,幾人已經到了城下。霍崇還覺得江寧城內或許會不知死活的衝出人馬來襲擊,結果回到大營之後也沒見到清軍出城。

    到了第九日,江寧城內滿清的八旗開始大規模出動。江邊又熱鬧起來。

    在城內,道路上都是哭哭啼啼唉聲嘆氣的人羣。衆人知道這次只怕不會輕易回來,不少家庭是搬了所有家當出來。如此多的東西哪裏是輕易能搬動的,書桌座椅,牀鋪軟塌。大傢俱將道路堵的死死,根本過不去。

    好在霍崇並沒有下死手,不僅讓開了城北道路,連秦淮河也沒有堵住。總算是讓那些願意輕裝出發的人有條路走。

    除了這些之外,空地上已經出現許多道士巫師,個個披頭散髮,手持法器做法。

    有點七星燈施咒的,有扎草人釘穿心箭的。這些都是比較官方的法術,還有各種私下套路,就比較罕見。總之,這些人對代表了霍崇的咒物,不管是草人、紙人、木人或者牌位。施展了刀砍、斧剁、火燒、水淹、針刺、油炸、繩吊等等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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