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攝政王妃竟有兩副面孔 >第二百九十五章:縱使千萬人阻擋,吾往矣
    新年過去,照和十二年伊始,初八複印開朝,就迎來了這一年第一個好消息:大熙滅國。

    因着這一年新年蘇景佑沒有在宮中舉辦宮宴,皇戚也沒進宮,是以開春以來,無論文武百官,還是平頭百姓,大家皆是隻顧着爲大戰結束、大熙滅國而高興。

    誰也沒有注意到,昭王府中昭王蘇涵瑞,他已經一年多未出現在皇城任何一個地方了。

    此前魯王常年在外遊玩,蘇涵瑞也不大在皇城中露面,如此,大家沒有察覺也不奇怪,但開春以後,往年都會進宮的四哥這回卻是沒進宮看望蘇嬰,蘇嬰倒是先發現了。

    蘇涵瑞泄露軍防圖一事,蘇景佑在上殷與大熙正式開戰後也知道了,儘管蘇執沒有交代蘇景佑隱瞞什麼,但平素針鋒相對的兩個人,這回卻默契地都保持着沉默,是以朝廷內外,沒有別的人知曉此事。

    蘇涵瑞與蘇岑不一樣,蘇岑自大狂妄,與他們這些弟兄都不親厚,蘇涵瑞卻是溫文爾雅,是最像蘇鈺的人。

    所以他爲什麼要泄露軍防圖呢?

    大理寺元字號天牢裏頭,蘇涵瑞一身粗布囚服,神色卻是平靜,而隔着鐵欄站在外頭的蘇執,面色反而凝重。

    他剛到這裏,腳步很輕,而牢裏頭背對着牢門的人,不知爲何察覺到他來了,忽然開口說話:“你來了。”

    蘇執腳步一頓,明知蘇涵瑞背對着自己,看不見自己的動作,他還是點了點頭。

    “十四沒來嗎?”裏頭的人又問。

    “嗯。”

    “你們這樣可不行。我記得小時候你皮得很,除了父皇和大哥管得住你,也就十四,他生來安靜寡言,不知怎麼竟能討你喜歡。”

    蘇涵瑞的聲音很輕,從陰暗的牢房裏穿過鐵欄,傳到蘇執耳朵裏時,似是被空中飄蕩的灰塵裹了一圈,沙啞了些,說不出的沉悶。

    “我也很尊敬四哥你。”蘇執半晌才道,像是吐出了胸中一口濁氣,他說完覺得肩上輕鬆了些。

    “呵…”牢房裏的人啞然失笑,大約是不大相信。

    “四哥,你爲什麼要向大熙泄露上殷的軍防圖?”

    “你爲什麼想知道理由?”蘇涵瑞緊接着問,似乎早就料到了蘇執會有此一問,而他的語調裏頭,不自覺帶了些急促。

    “這…”蘇執難得語塞了片刻:“這不是理所應當嗎?你是上殷的昭王,是父皇的皇子,難道你叛國叛家,我不應當有此一問嗎?”

    “你也知道該有此一問……”蘇涵瑞嘆息一聲,他心中滿是怨恨,可到了這一刻,身後站着蘇執,他又提不起仇恨來詰問他,便只剩了一句嘆息。

    “四哥……”蘇執察覺到蘇涵瑞的不對勁,語調放緩了些,他努力地用當初蘇九的語氣跟他說話:“究竟是爲何?難道你是想要上殷國滅,我跟十四死無全屍嗎?”

    這一句“上殷國滅”“死無全屍”,蘇執說得很輕,卻好似有千斤的重量猛然壓在蘇涵瑞的身上。

    他身子一滯,半晌才轉過身來:“我怎麼會想要你們死呢?我只是…只是……”

    只是不想你們過得這麼好。

    背井離鄉,千辛萬苦前往大熙爲質,遭人欺辱,忍氣吞聲多年,這一切的一切,都不要緊,因爲這是他自己選的路,可千不該萬不該,是他的昭王妃,她在他離開上殷的時候,被那些人活活逼死了。

    “馥思死了,那時你來問過我嗎?”蘇涵瑞陡然轉了話頭,眼中方纔剎那的恍惚,此刻變成了一汪深潭。

    馥思……蘇執在記憶裏尋找這個名字,過了一會兒他纔想起馥思是昭王妃的閨名。

    那位昭王妃出生貧寒,父母雙亡,實在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且那樣的身份地位,在明爭暗鬥的皇室中,哪裏堪爲皇子正妻呢?

    蘇執不會看低她,但別人,大多數人會,而在蘇執的印象裏,昭王妃只是一個愛笑但不愛說話的安靜王嫂,實在沒有能引起別人注意的地方。

    她是在四哥待在大熙爲質的時候死的,那時上殷已經計劃着接回四哥了。

    蘇執模糊記得,她的死是因爲積鬱成疾。

    “難道……”蘇執猛然反應過來什麼。

    “離開上殷的時候我懇請過你,希望在我不在的時候,你能幫襯她。”

    蘇執默然無言。

    他答應了四哥,這承諾他自然記得,且他也的確儘自己所能照拂了王嫂,可此刻蘇執沒說話,因爲那時王嫂到底是死了,結果如是,他是否盡力便也無關緊要了。

    “你問我爲何叛國,那是因爲你的既定利益受到了損害你纔來問我,馥思死的時候,你問過她爲什麼會死嗎?”

    蘇執目光一緊。

    原本他只是懷疑,聽了蘇涵瑞的話,他終於確定,昭王妃的死的確另有原由。

    她嫁給四哥的時候,幾乎整個皇室,還有四哥的母家,全是反對的聲音,畢竟這已不僅僅是門不當戶不對,實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的差距。

    皇室覺得有損顏面,母家覺得沒有助益,但蘇執記得,那時四哥是義無反顧,四嫂也是堅定不移。

    縱使外頭說她攀附權貴,不知廉恥,縱使裏頭輕她賤她,她都沒有退縮畏懼過,四哥也是一樣。

    那時蘇執尚且年少,心中卻是牢牢記着,四哥是一個重情重義、敢作敢爲的人,若自己有一天還能再見阿落,他定也要像四哥一樣,縱使千萬人阻擋,他亦往矣。

    後來的事蘇執記不清,四哥四嫂是如何在衆人的反對中生存的,他也無從得知,他唯一記得的是,他們始終情好如初。

    是啊,那時候四嫂身體好着呢,後來怎麼會積鬱成疾?

    起初他以爲是因爲四哥,四哥在大熙爲質,四嫂這才憂心忡忡以致積鬱成疾,可如今看來,她竟是被逼死的嗎?

    在近乎絕望地等待着四哥回來的日子裏,皇室的王公妃嬪,外頭的高門夫人,母家的尊長親友,他們是否對四嫂做了什麼,說了什麼?

    “所有人都想她死,她死了,正妃的位子纔會空出來,你也是皇室的一份子,你那時沒有拉她一把,十四也沒有,誰都沒有。”

    蘇涵瑞語氣平靜,那些怨氣似乎隨着大戰結束一併消散了,他冷靜得就像一個旁觀者,此刻只有眼裏的痛苦是真的。

    “我自請去大熙爲質,我願意用我一個人的安危和尊嚴,去換整個上殷的太平和安定,可我唯一在意的人,上殷是怎麼對她的?”

    “只因她出生卑微,皇室也好,母家也罷,人人輕賤她刻薄她,活活逼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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