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
忽聞得芙蘭低呼一聲,華懿連忙站直了身子一側,朝着宣懿門看去,果然是沈落慢悠悠從東側門中走了出來。
“王妃,你怎去了這麼久”
芙蘭說着連忙跳下馬車上前幾步,許是方纔倚靠在馬車外門架上眯着眼快要睡着了,此刻一動,卻是覺得手腳已經被風吹得冰涼,連忙擡手搓了搓,只到了沈落面前才放下手去。
“冷嗎”沈落將芙蘭的動作盡收眼底,緊接着又道:“進馬車去吧,暖和些了我們再走。你也真是傻,幹什麼非得在馬車外面等我。”
因夜漸深了,宮門重地,自然是沒有閒人的,沈落便也不顧及身份,扶着芙蘭上了馬車。今日進宮沈落連石大海也沒有帶,馬車也是芙蘭趕的,便是因爲她料想到可能兩人沒法子一起出來。
三天兩頭進宮也是不大好,所以在發覺萬沛兒神色不對之後,沈落便有心弄個明白,是以離開的時候聽孫嬤嬤的話頭是要說些什麼的,沈落便帶着芙蘭走進了暗處,吩咐芙蘭先行出宮等她後,自己則是掉頭回了曲宜宮,做了那樑上君子偷聽主僕二人講話。
好在也是聽到了緊要之事,冊立四妃。
兩人在馬車中坐了片刻,芙蘭身子暖和了許多,便稍有些擔憂地問道:“王妃,我們隔了這麼久才一前一後地出來,那些侍衛們不會”
“會什麼”沈落笑笑,“什麼事也沒發生,好端端地他們還去告狀不成他們在宮中呆了這麼久,最知道的,恐怕便是明哲保身吧,絕對不會上趕着去揭穿的。”
芙蘭點了點頭,目光一亮,忙又問:“王妃聽到什麼了嗎”
沈落抱臂往後一靠:“皇帝要冊立四妃了。”
“冊立四妃”芙蘭喃喃重複了一遍,“這是什麼要緊事嗎”
沈落瞥了一眼芙蘭,微微張了張嘴卻是又閉上了,不打算說的太多,反正芙蘭也是學不會的,便只搖了搖頭道:“回府去吧。”
馬車中昏暗,芙蘭看不見沈落欲言又止的神情,只看她搖了搖頭,便心中安穩,乖乖地出去趕馬車去了。要說這趕馬車,她們關外的女子興許比石大海還要厲害些,只是終究是女子,在上殷不能總在外面拋頭露面,是以難得有這樣的機會,芙蘭甚是高興。
待車簾放下,馬車拐了個彎似是往回啓程了,沈落便闔上了雙目,心中想到了冊妃之事。原本她還有些擔心是宮中有人急着對自己下手了,如今看來,似乎並不是衝着她來的。
冊妃在即,裕太妃卻是想法子支走了蘇執,她的目的實在是昭然若揭了,若是蘇執趕不回來,便看最後四妃中都有誰,總有一個是她裕太妃的人。
如今冊妃的明旨尚未下來,想來不過就在這幾日,暫且不急,倒是康氏壽宴的事,她得花些心思了。
馬車一路顛簸,蘇執頗爲嫌棄地看着車駕中的另一個男子。
男子眉眼清秀,鼻樑高挺,一邊嘴角微微挑起弧度,顯得不羈,另一邊卻是緊緊抿着,又有幾分穩重。他穿了一身湖藍色長錦袍,錦袍的袖口用深藍色細線勾了幾處祥雲紋,腰間一根玄紫色細腰帶堪堪環住,顯出修長身形,似覺過於寡淡,便還繫了一枚金絲繡成的精緻錦囊掛於腰間,生生添了幾分貴氣。
“別這樣看着我。”
男子避開蘇執的目光,似是對蘇執有幾分畏懼。
“你跑來幹什麼”
蘇執仍是緊緊盯着男子,似乎是要將他這個人看穿。
那男子扛不住蘇執的目光,只好硬着頭皮與蘇執四目相對,撇了撇嘴道:“我這不是不放心嘛,你之前離開平京也遇到過刺殺,這次怎知不會”
許久不聽平京二字,蘇執如墨的眸子閃過一絲暗芒,隨即似是嗤之以鼻輕笑了一聲道:“上次我也未曾受傷,想來那些人也應該知道了,想要我的命,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男子不以爲然,轉開了臉,蘇執卻並沒有被轉開話題,仍是固執地道:“你趕緊回去吧。”
“蘇九,我可是給你帶消息來的。”
蘇九二字一出,馬車外趕馬的越休身子便是一顫。從前大皇子蘇鈺還在時,他常常會聽見蘇鈺叫蘇執爲蘇九,可自從他離世以後,便鮮少有人這樣叫蘇執了,至少越休今日是第一次聽見。
恍惚間,越休只以爲又回到了從前的日子,彼時蘇鈺還在,他還是蘇鈺的護衛,一切還是兄友弟恭,一團和氣,上殷也是國富民強,一片太平。可方纔的語氣,並不是蘇鈺的。
蘇鈺是一個極其溫和的人,即便叫一聲蘇九,聽起來也好似在喚九弟二字一般親暱疼愛,可方纔的聲音,卻是十分不羈的。那個敬愛父皇疼愛弟弟,那個總是對下人和顏悅色,那個最溫柔妥帖寬厚之人,他已經死了。
思及此,越休只覺得心頭被什麼東西猛然扯了一下,連帶着趕車的動作也遲鈍了,馬車猛然壓過一塊石頭,他來不及調整,車身一歪,顛起了車中的人。
“褚子譽。”
馬車中傳來蘇執冷冰冰的聲音,即便隔着車簾,仍是聽得越休脊背打了個突兒,生怕下一秒馬車中就扔出一具屍體來。
“好好好,我錯了我錯了”
褚子譽連忙道歉,他原本只是想緩和一下氣氛,哪知道蘇執一聽反而炸了毛,便是他與蘇執相識多年,此刻也覺得後背一涼。
“有什麼消息,說吧。”
蘇執給了褚子譽一個臺階下,但聲音仍是冷冰冰的,顯然若褚子譽東扯西拉,今日他便一定會被蘇執扔下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