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因爲上了歲數，再加上牙齒也快掉光了，老太太的語音有些模糊。但是那短短的幾個字慕白然卻聽得清清楚楚。慕白然半眯着眼睛盯着老太太，老太太的兒子輕輕的拉過老太太那枯瘦的小手“媽，您這是幹嘛？您嚇着這小夥子了。”
老太太搖了搖頭，指着慕白然，那褶皺的嘴皮慢慢顫動着說道：“我，我認，認識他。他，他回來了。他...他是誰？”老太太自相矛盾的話語讓慕白然感到有些奇怪。老太太的兒子連忙解釋道：“我媽上了年紀了，記性有些不好。小夥子沒事吧？”
慕白然有些尷尬的笑了笑“沒事，沒事。”說罷慕白然擺了擺手。
回到包廂後，慕白然的面色變得凝重起來。他清楚那老太太並沒有認錯人，只是他自己對這個女人一點兒印象都沒有。她是誰？慕白然想不起來，想着想着，他突然想起了剛剛在前臺對賬單的張華月，於是起身走出了包廂，走到收銀臺前湊了過去。
“張姨，包廂裏那位老人家是誰？”
“啊？”
慕白然指了指剛剛自己退出來的包廂。
“啊，那是孫姨，我母親的老朋友。”張姨瞟了眼包廂又低下頭覈對賬本。
“她全名叫什麼？”
“孫蓮芳，怎麼，有問題嗎？”
孫蓮芳？慕白然摸了摸下吧，一張有些模糊的臉出現在了他的腦海裏。孫蓮芳，孫蓮芳！他怎麼會不記得這個女人呢？但讓慕白然沒想到的是，再次相見對方早已雪鬢霜鬟。想到這裏，也解釋的通爲什麼老人家剛剛會拉着自己說出那樣一段他人覺得莫名其妙的話。
沒一會兒，慕白然走進了包廂。包廂內小孩子們聚在一起玩着遊戲，女人們聚在一起聊着八卦，男人們舉着酒杯像是硬要分出勝負一般。只有老太太一個人孤獨的坐在最中間，用那雙疲憊的眼睛呆呆地望着餐桌。
白然走進去給所有人的桌子上添了茶水.這一次，他又被老太太拉住了衣角“陪，陪，陪我...說，說...話。”
坐在老太太旁邊的男人又注意到了老太太的動作，他停下酒杯看了慕白然一眼。紅暈的臉上浮現出一個醉酒的笑容說道：“小夥子，麻煩你了。”
慕白然也沒有拒絕，老太太要起身，慕白然攙扶着老太太。二人慢步挪出了包廂，又轉了個彎，走進了隔壁的包廂內。讓慕白然驚歎的是自己當着這一家子人的面扶着老太太走了過去居然沒有人理會。慕白然想了想，或許他們覺得自己對老太太構不成威脅吧。
慕白然扶着老太太走進了包廂，又攙扶着她緩緩地坐了下來。老太太擺了擺手，慕白然坐在了她的旁邊。
“婆婆，您要和我聊些什麼？”
“慕白然...真的是你嗎？”老太太還是像在剛剛那個包廂一樣，雙眼盯着餐桌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
當慕白然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老太太的身子突然開始顫抖，眼淚從老太太的眼角順着那一道道深深的皺紋流了下來。老太太這場轉過了頭，伸出顫抖的手靠近慕白然的臉頰。慕白然朝前靠了靠，擡起左手將老太太那枯瘦乾巴的手握住輕輕地放在了自己的臉上。
“真的是你？！你一點兒也沒變。你做到了嗎？”
“我...”
“白然，我好想念笑笑，我好想她。你不該，不該讓我活着......你這個惡魔。”
“我沒有辦法。我...”
“祖爺爺，祖爺爺，誒，祖爺爺，你怎麼在這屋裏？”
慕婉虞的聲音打破了這段對話。慕婉虞走進屋一臉好奇的看着二人
看到慕婉虞，孫蓮芳揮了揮手，示意慕婉虞過來。慕婉虞走到孫蓮芳跟前蹲下身笑道：“怎麼了，孫奶奶？”
“笑笑，笑笑...”老太太唸叨了兩聲像是想出來了這個蹲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子是誰後摸了摸她的頭。褶皺的嘴角緩緩地撐開一個微笑“笑笑，原來真的是笑笑。”
“孫奶奶，你在說什麼呀？我是婉虞。”
孫蓮芳沒有搭理慕婉虞，而是突然貼近她的臉，在她耳旁低聲問道：“笑笑，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太好了!”
慕婉虞皺了皺眉頭，偏過頭看了眼慕白然又看着老太太搖了搖頭。她並不知道孫奶奶口中的笑笑是誰。
“孫奶奶...您說什麼？”慕婉虞神情緊張的握住了老太太的胳膊。
老太太愣了一會兒，轉頭看着身邊蹲在地上的慕婉虞，平淡的臉上看不出任何喜怒的低下頭看着慕婉虞。
這詭異的對視大概持續了一分鐘，老太太又咧開嘴，慈祥的一笑摸了摸慕婉虞的臉頰說道：“笑笑，你也來看我了？我給你說，我剛剛，我剛剛見着慕白然了。我，我啊，我看到他了。他，他還活着，那個負心漢！他回來了，回來了，啊，他回來了。”老太太說着渾身一抽搐，瞪大着眼睛嘴裏含含糊糊的唸叨着。
慕白然看情況不對讓慕婉虞先在原地待着，自己趕緊走去了隔壁包廂喊來了老太太的家屬。那個前面坐在老太太身邊的中年男人看老太太這副模樣愣了一下。那冷淡的眸子裏像是並沒有在想救治的辦法一般。隨後家屬們都一個個出來圍在門口，但是沒有一個人走上前去，彷彿有一張看不見的牆將他們和老太太格擋開來。
“哎，你們都杵在這幹什麼？趕快打電話叫救護車啊！”張姨的聲音從圍觀的人羣后面傳出。
孫蓮芳被送走後，慕白然站在飯店門口望着已經看不見的救護車自言自語道：“師姐，爲什麼我還會再遇上你呢？那個時候明明已經說好了，說好了再不相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