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過失去的人，更懂得齊宣城這番話是爲何。
之前他一直以爲江羽靜已經死了，一度心如死灰。後來看到妖魔化的江羽靜後，除了驚訝之外，更多的也是傷心和痛苦。傷心的是，向來一身傲骨的師妹，卻偏偏變成了一隻妖魔，對於她的自尊來說，必定是很難接受的事。痛苦的是，這些年他心心念唸的師妹就在自己的身邊，可是他卻從未發現，也未能將她從水火之中拯救出來。
現在江羽靜已經恢復了人身，就算修爲盡失，但最起碼她還好好地活着。
對於齊宣城來說，如此便已經足夠了。
見狀，林燁也不再多言，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這種事情，一切盡在不言中，只要齊宣城能夠接受便是最好。
江澄這時也走上前來，將一枚靈藥遞給了齊宣城：“齊兄，這位姑娘妖丹燃燒殆盡，一身修爲散去之後對她的身體損傷也很大。若是信得過我，等她醒來之後便讓她吞服下這枚丹藥。雖然不能幫助她恢復修爲，卻能夠保證她的人族之軀不受到修爲散盡後的損害。”
江羽靜現在的氣息十分羸弱，好像隨時都會失去生息一般。因此齊宣城自是沒有猶豫，收下後誠懇地朝着江澄一點頭：“江道友，多謝。”
“不必客氣。”
見齊宣城這邊沒事了，林燁的神色也沉重下來，朝着身後的引仙城望去。
崔沐嫦知道他在擔心什麼，握了握他的手道：“林大哥，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好。”林燁沒有拒絕。
風正揚死了，桀蒼死了，赤月消失了，引仙城的法則也就隨之消失了。
其實現在林燁的心情才真正複雜起來，開始思索自己這麼做究竟是不是對的。
因爲在法則消失之後，城內的居民記憶並不會消失，只不過屬於人族的七情六慾會重新回到他們身上而已。屆時，再加上他們在城內生存的記憶，不知道會帶來怎樣的後果。
而且引仙城失去了法則之力，鬼市和白市的界限就被打破了，倒是又該如何平衡城內人族和妖鬼的生存呢？
林燁帶着崔沐嫦和漢川一同進城，其他人因爲有傷在身都需要留在原地休整，官莫瑤更是動了胎氣，需得江城親自照看。若不是官莫瑤非要讓漢川跟着，只怕漢川說什麼也不會離開夫人身邊。
“漢川兄，你若是擔心夫人，其實可以不用跟來的。”林燁看漢川滿臉焦灼，嘴角揚起了笑意。
漢川則搖了搖頭，認真地看着林燁：“我夫人略通醫術，雖然不及江兄那般高明，但也能看出來林兄你現在受傷不輕。現在城內適合情況我們都不知道，我還有些本事，跟着你也好確保你的安全。再說了，我夫人也讓我來照看一下，若是我現在回去，只怕要被她大罵一通了。”
這個沉默如山的漢子，此時說話的語氣倒是比之前輕鬆了不少，看來一場大戰之後，所有人的心情都好了許多，就連漢川都會開玩笑了。
其實漢川說得沒錯，眼下他雖然還能夠正常行走，但實際上體內的力量被掏空了不少。
那股他自己創造出來的力量仍舊涌動在他的氣海之中，和仙力共存。兩股力量同時存在，儘管對林燁來說絕對是極大的進步，可是同時對他的身體也造成了極大的負荷。
其實當他創造出那道全新的力量之時，他原本就該一步踏入天仙境界的。然而因爲他的身體在大戰之中重創，暫時還承受不起破境帶來的消耗。所以在將要破境之際，他強行將修爲壓了下來。只等傷勢痊癒之後，便可以再度衝破境界。
事實證明，漢川和崔沐嫦的擔心並非多餘。
一進城，首先便能夠聽見一聲聲哭號。映入眼簾的，首先便是城民們抱在一起號啕大哭，哭聲交雜在一起，讓人甚至分不清究竟是喜悅還是痛苦。
“爹，孩兒不孝，沒能給您送終！”
“孩子......我的孩子，你爲何早早就夭折了啊！”
“娘......娘你到底在哪裏啊？”
一片片悲慟的哭聲，讓崔沐嫦忍不住心頭一緊，趕緊握住了林燁的手：“林大哥，你不必多想。”
林燁知道，她這是在擔心自己因爲這些城民們恢復了七情六慾之後，被痛苦覆蓋了內心，怕自己看到之後認爲，自己的抉擇是錯誤的。
可是林燁卻並沒有這麼想，而是拉着她往引仙城深處走去。
在引仙城的深處，哭聲之中，突然傳來了一陣陣歡笑聲。和從前那種被人規定好的笑不同，現在這些笑聲聽起來更加悅耳，同時也更加充滿了幸福感。
這些人和剛纔痛哭的人不同，他們要麼抱在一起相互慰問，要麼盡情地感受着喜怒哀樂的表情在臉上變換，甚至有人拉着手互訴衷腸，還有人一邊對罵一邊哈哈大笑......
總之，無論是歡笑的人還是痛哭的人，他們做的事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從前做不到這些。
痛苦和歡樂，都代表着一個東西，那便是自由。
人若是不能自由的哭笑，也就不能被稱之爲人了。
不知道是誰，看到了一身鮮血的林燁，主動走上前來，小心翼翼地問道：“敢問這位神仙，之前......可是您打破了這引仙城的規則？”
林燁笑着搖了搖頭：“我不是什麼神仙，我和你們一樣，都是人。”
他只否認了自己是神仙一事，卻並未否認是自己打破了天道法則。反正打破天道之後遲早會迎來懲罰，他也不介意被其他人知道。
他的話音落下後，所有的引仙城城民都朝着他看過來，同時收斂了臉上的表情。
崔沐嫦和漢川見狀，開始緊張起來，生怕這些人會對林燁不利。
可就在這時，所有引仙城的城民不約而同地看着林燁，猛然跪了下來，竟然向林燁行了大禮！
“多謝英雄，讓我等重回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