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林燁微微一怔：“你這......”
裘蘭心一笑：“我決定離開不忘宗了。”
其實到目前爲止，不忘宗人並沒有因爲她是裘臨淵的女兒就將一切都怪罪在她身上。
林燁看得出來，宋啓明等人對她仍舊是從前的態度，甚至因爲她心魔剛剛醒來，對她的態度比從前還要好，生怕她因爲自責而再度沉湎心魔。這一次若是再入心魔，大羅金仙恐怕都難救了。
裘蘭心是他們看着長大的，不忘宗衆人也都知道，她和裘臨淵之間的關係，與其說是父女，倒不如說是上下級的關係。
即便面前的人就是自己的親生父親，裘蘭心對他也是恭恭敬敬。
無論人前人後，都要叫一聲“宗主”，隨後纔會父親。
只不過，林燁還知道一點別人不知道的事情。
“其實你可以不用離開的。”
林燁沒有急着說，而是先勸告了一句。
裘蘭心如今修爲大減，且被心魔折磨過之後，身體也羸弱不少。
但不忘宗的環境有目共睹，她只要留在宗門內潛心修煉幾年，哪怕修爲不會再有提升，也能將損毀的筋脈修補回來。
而若是下山，她又能去哪裏呢？
其他的弟子都會從山下上來的，可她從出生起就在不忘宗，不忘宗就是她的家。
別人若是在宗門裏待不下去了，尚且可以回家。
但是她就不同了，離開了不忘宗，她便沒有地方可以去了。
然而裘蘭心似乎已經想好了，並沒有將林燁的勸告聽進去：“我打算出去遊歷，或者......離開引仙大陸。”
林燁剛要開口，她便知道他要說什麼了，笑道：“林道友放心，我離開這裏並非爲了逃避，更非無法面對。正如我剛纔所說，儘管我父親的所爲和我沒有半點關係，可被他殘害的那些人，總不能就這麼算了。儘管他已經償命了，可誰又不想好好活着呢？只怕那些死去的人即便見到我父親身死，也難以消除他們的怨恨吧？”
聽到她的話，林燁已經猜到她想做什麼了。
她果然很聰明，那些被煉化的怨魂怨氣不散，裘臨淵的死並沒有讓他們釋懷，這一點林燁比誰都清楚。
看她不說話，裘蘭心繼續自顧自地說道：“所以我決定出去遊歷，只要我還活着一日，便要斬妖除魔，爲此事贖罪。”
說着還有些無奈：“除此之外，我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麼辦法可以彌補了。”
是啊，死去的人已經死了，活着的人即便做再多，也換不回他們的性命。
所謂雲遊天下除魔衛道，終究只是圖自己的心安罷了。
但裘蘭心已經成了這模樣，她能做的也不多，若是爲求自己心安，解救更多無辜的人，也算是一件好事。
只是林燁覺得，她沒必要覺得不安，畢竟那些人和她無關。
而且她現在的身體，若是離開了引仙大陸，光憑她從引仙大陸而來這一道身份，就足以給她帶來想不到的危險。
“你現在的修爲只怕無法再恢復了，即便如此，你也要去麼？”
裘蘭心把玩着手裏的杯子，淡淡笑道：“自然。說起來，當我醒來時發現自己修爲倒退，心裏甚至很輕鬆。”
她心裏明白，其實她本身的天賦並不像戰雲安九霄他們那樣。
她算得上個人才，但絕對算不上什麼天才。
能夠擁有空淨期的修爲，全都是裘臨淵強行爲她破脈，以無數靈藥堆積起來的。
五官山一戰之後她就已經看明白了，她空有一身境界，可是根本沒有那個實力。
空淨和空淨也是有差別的，從林燁身上她看到了這種察覺。
甚至那次回來之後，裘蘭心就覺得無比羞恥。
她覺得自己好像是靠着作弊才中了榜，站在一羣真正才華橫溢的人中間，她只感覺如坐鍼氈。
特別是最後，她還被識破了。
說不定其他人早就知道了，這也難怪這些年宋長老他們從來沒讓她去單獨掃除空淨期以上的妖魔。
甚至有時候寧願親自出手，也沒有讓她參與。
若不是林燁的出現，以及五官山的意外，只怕她現在還沉浸在裘臨淵給她製造出來的幻夢之中。
現在夢醒了，她也可以面對現實，挺好的。
“我父親當上宗主之中，沒能爲不忘宗的百姓們做出什麼貢獻，反而做出了那等禍事。若不是他宗主的身份，只怕宗門內也不會耗費這麼多靈藥給我洗髓破脈。如今我修爲跌回到了空玄，也算是我將這些還了回去。”
裘蘭心開口，十分平靜道：“既然宋長老他們都沒讓我承擔我父親犯錯的責任，那我又憑什麼繼續享受他帶給我的好處呢？”
最後這句話，徹底讓林燁對她改觀了。
之前還以爲這樣的宗門千金，或許會因爲此事一蹶不振，又或許會因爲此事痛恨上蒼不公。
可是現在看來，她不僅比自己想象中豁達，甚至還比自己想的要明理，甚至比世間許多人都要明理。
林燁閃過一抹欣賞之色，也堅定了自己將東西交給她的決心。
一開始他沒有把重劍的祕密告訴別人，一來是因爲裘蘭心未曾醒來，他擔心不忘宗人遷怒於她，不會將重劍交給她；二來，便是他擔心這位大小姐這次會大受刺激，那麼東西交給她，只怕會對她的衝擊更大。
“其實我今天來見你，是有一樣東西要交給你。”
“什麼？”裘蘭心有些好奇，可當她看到林燁從自在壺中拿出裘臨淵所用的那把重劍時，臉色頓時有些難看，就連臉上的笑容都收斂了：“林道友，這東西你不必交給我......”
林燁搖了搖頭：“我要給你的可不是這把劍，而是這把劍裏的東西。裘姑娘，你的劍還在麼？”
裘蘭心狐疑地點了點頭：“在的。”
說着，她伸手一招，隨着意念一動，那把青霜劍回到了她的手中。
她將其交給了林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