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明日琅的話，安九霄的手已經悄無聲息地落到劍柄之上了。
周身的戒備已然呼之欲出，似乎只要明日琅一個動作不對勁，他就會立刻拔劍相向。
相比之下林燁淡定了不少，他只是面無表情地看着明日琅，手裏還捏着茶杯，等着他的後話。
而明日琅也全然像是沒看見安九霄的動作一樣，依舊微笑着泡茶、倒茶。
“地上的事情，你們應該都知道了，想必也猜得八九不離十了吧？”
明日琅彷彿會讀心術一般，將他們的行動說得一清二楚。
林燁可以確定的是這幾天裏，絕對沒有任何靈隱宗的人出現在的黑石城內，否則別說他了，珞珈也會第一時間發現並且提醒他。
但是沒有。
無論是他還是珞珈，這些時日都並未在黑石城內發現任何其他修士的氣息。
那明日琅是如何對他們的動向一清二楚的？
林燁想不通，但現在並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既然明日琅都主動開口提了，他也沒必要再遮遮掩掩：“既然前輩都提了，那麼晚輩確實想請教一下。那黑石城......我是說地上的那座，他們究竟是何情況？”
雖然林燁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了，但畢竟只是八九，還不到“十”。
他想聽聽看，從明日琅的口中說出來，那個“十”究竟是什麼樣子。
儘管他不一定會信。
明日琅很坦率，甚至坦率得讓人懷疑他是不是早就編好了什麼瞎話。
主要是今夜出門的時候，林燁想過很多種和靈隱宗人當面對峙的局面，可唯獨沒有想過眼前這種。
深夜、竹屋、清茶、燈火、老人。
這樣的景象，看起來不讓人覺得緊張，反而會讓人不自覺地放鬆下來。
明日琅笑了笑，臉上的每一條皺紋都帶着一股子和藹，溫和得像是家中長輩：“即便你不問，我也自是要說的，否則也不會將你二人請到這裏來了。”
林燁安靜地坐着，沒有再接話。
只聽明日琅開口，恬淡道：“你們之前的猜測都沒錯，地面上那座黑石城，確實就是一座巨大的陣法。”
“那座陣法囚禁了上萬人，日夜不停地吸收着他們的生息，匯入到陣法之內，幫助陣法運轉。”
“而且那些人，生生死死，也一直都是’同一批‘。”
林燁微微皺眉。
他知道明日琅口中所說的“同一批”是什麼意思。
其實就是他之前提出的猜想那般，黑石城內住着的那些人，生死循環，其實都一直被控制在那座城裏。
他們不斷地在城中出聲、長大、快速地老去、死亡，然後......魂魄被陣法所吸收，再度讓他們轉世降生在城內。
若是城內有人有心統計過的話，就會發現，其實黑石城內外的人數加起來，一直都保持在一個十分穩定的數目裏。
有人死亡，就有人出生。
他們從身體到魂魄，都成了他人豢養的工具，只爲了能夠讓這座大陣運轉。
這聽起來很匪夷所思，同時也叫人不寒而慄。
這世間最殘忍的刑法只怕也不過如此了吧？
林燁尚未出聲，坐在他對面的明日琅便淺笑一聲，問道：“你是不是在想，這般手段實在殘忍，恐怕這世間最殘忍的刑法也不過如此了？”
聞言，林燁瞳孔猛地一震。
但他還沒說話，一旁的安九霄便是一聲冷笑：“我還以爲，能做出如此殘忍之事的人，應該已經喪心病狂了。可是沒想到，你居然還挺有自知之明。”
用幾萬人生生世世的自由和性命，來滿足一己之私，確實有些喪心病狂了。
安九霄怒火沖天，林燁倒是沒攔着。
但他更多的是震驚，有些不可思議地看着眼前的老人，他驚訝的是明日琅居然能一語道破他的心中所想。
面對他們兩個各異的神情，明日琅還是那副慈善和藹的樣子，甚至都沒有因爲安九霄的冷嘲熱諷有半點怒意。
他只是慢悠悠地品着茶，好像他們二人的事情都和他無關一樣。
“你不必這麼驚訝地看着我，你也不必如此憤怒，老夫的話還沒說完。”
明日琅抿了一口茶，這才慢悠悠地開口：“我會猜到你心中所想，是因爲......這確實就是對他們的刑罰。”
林燁聞言，瞳孔一震：“這是什麼意思？”
“你所看到，地面上住着的那些’人‘，已經輪迴了不知道多少代了，甚至就連老夫都已經記不起來了，畢竟你們也知道，他們的壽命要比常人短了太多，所以世代的更替也比常人要快了許多。”
明日琅一點也沒有避諱提到他們對阿英等人的殘忍手段，反而十分理所應當：“可是在他們的初代，其實他們並不能被稱之爲人......”
林燁安靜地聽着，在短短的時間內，便從明日琅的口中知道了地面上那些人的由來。
這件事情還要追溯到幾百年前，那時百廢待興，黑石城也在神戰之後經歷了一場大難。
當時黑石城還不叫黑石城，而被稱之爲——罪城。
不過這個稱呼，即便是安九霄也是第一次聽說，甚至在他們七玄宗的記載裏也是沒有的。
但明日琅卻對罪城的來歷十分清楚。
當時靈隱宗的先輩原本並非城中之人，剛到罪城的時候，便被罪城裏的境況給嚇了一跳。
在神戰之前，罪城的存在本身也是令人驚駭的。
因爲其靠近安樂城那座妖城，所以這裏語氣說是一座城，倒不如說是一座巨大的牢房。
能被送到這裏來的人，多半是都是犯下了十惡不赦罪行的人。
這裏沒有法度，沒有規則，只有一點，那便是強者爲尊。
所在這裏，真正將弱肉強食發揮到了極致。
但凡看過罪城景象的人，今生甚至都會覺得地獄的景象也不過如此了。
原本在神戰之前，罪城是有結界看守的。
可是神戰之後，罪城的結界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