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見過光明’。”葉夢瑤輕嘆了一聲，安慰道：“他畢竟還是個孩子，心性率真，你就別怪他們了。”
葉夢瑤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先去看看另外幾座陣眼。”
“嗯。”
二人的身影在黑石城內快速移動，一向熱鬧的內城今日也好像感覺到了什麼，街道上竟然十分安靜，不過林燁能夠感覺得到，在那些窗口背後，是一張張年輕的面孔。
或面無表情、或好奇、或期待......
而林燁最害怕看到的，便是那一雙雙期待的眼睛。
讓他身上無形的壓力，又增添了幾分。
“小子。”
在地下城內始終沉默的聲音響起，只有林燁一人能聽見：“你這麼做，值得麼？”
“師父，不這麼做，我對不起自己一身的道。”林燁同樣，用只有他們之間能聽到的話迴應。
珞珈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來任何情緒：“那個白頭髮小孩並沒有騙你，老夫看過了這些人的過往，他們的魂魄深處，都埋着一條罪魂。”
聞言，腳下頓了頓。
葉夢瑤疑惑地轉過頭來：“林大哥，你怎麼了，是不是發現什麼了？”
默然片刻之後，林燁才道：“夢瑤，咱們節省點時間，分頭行動，你去這兩處。”
在地圖上指了指，將城內的兩處陣眼指給她看後，林燁轉身去了另外三處。
其中兩處已經出城，是荒野的範圍，比較危險。
不過危險也是相對的，去的是葉夢瑤，自然危險。
可去的是林燁，危險的就不一定是誰了。
“好，結束之後，我在古井等你。”
這就是葉夢瑤的好，看起來飛揚肆意，可卻心細如髮。
看出來林燁有心事瞞着自己，卻不會和普通女子一樣懷疑甚至是追問。
她點頭之後，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朝着反方向去了。
直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他手上的寶石戒指才顯露出幾分光華，一道半透明的身影站在了林燁身旁。
“這些人，經歷過幾世的輪迴，他們原本的人性已經被磨滅得差不多了。”
“但是魂魄深處的那一道的罪魂依舊存在。”
“如果老夫沒算錯的話，應該是當初靈隱宗的人將他們的魂魄強行截留，讓他們不斷地在這座城中轉世輪迴造成的。”
“也就是說，儘管他們的記憶已經被消除了幾十世，就連容貌也變化了無數次。”
“可他們身體內的魂魄，仍然屬於他們自己、屬於當初那些無惡不作的匪徒。”
珞珈的語氣始終平穩，沒有任何情緒的起伏。
他只是道出一個事實，至於該怎麼做，都由林燁自己來決定。
魂魄不變，這就意味着眼前這些人其實和當初沒什麼區別，他們仍然是那幫罪惡滔天的人。
只不過他們的記憶被抹去，然後又產生了新的記憶而已。
至於所謂的“罪魂”，其實用一句通俗的話來說，就是這幫人是天生的壞種，骨子裏就爛透了。
儘管他並不知道當初的罪城是什麼人所建，但就衝明日琅對罪城的描述，能夠進入到這裏的，必定是當初無惡不作的存在。
這樣一幫人，真的值得付出地下城內幾十萬條無辜的性命去拯救麼？
看林燁沉默不言，珞珈繼續道：“當然，雖說他們的魂魄深處依然有罪魂存在，可經歷了幾十世的輪迴，他們現在確實已經是截然不同的人了。”
“他們現在並沒有自己犯過罪的記憶，甚至認爲自己是無辜被捲入到某種陰謀中的受害者。”
“正如你們之前認爲的那般。”
“只是，他們所犯下的罪惡，確實足夠讓他們受到這樣的懲罰了。”
“你現在要做的，只是決定他們所受到的刑法夠不夠，是不是足以償還他們所犯下的罪孽而已。”
林燁越聽越是眉頭緊皺，最終還是輕嘆一聲：“我不是當年的受害者，只是一個過路人，所以我沒有資格來替當初的那些人原諒他們。”
“地下城那些’活下來‘的人，也不是那幫人作惡的全部。”
“所以我能做的，只是先找到一個兩全的辦法，然後再交給那些受害者們決定，要不要繼續這樣世代輪迴的懲罰。”
珞珈看着林燁，一張臉古井不波。
最終，還是勾脣一笑：“決定好了就去做吧，我和你說這些，並不是爲了讓你猶豫不前，而是想告訴你，你該明白自己的決定最後意味着什麼。”
“不過你也要想好，罪城裏這幾萬人，是不是每一個自由之後都能安分守己。”
“罪惡埋藏在他們心裏，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爆發。”
“可能他們只有這一世能夠作惡，但作惡一世，這些因果都會落到你的頭上。”
“若你最後走到了那一步，這些都會成爲你歷經天劫的孽障。”
林燁腳步並沒有這話而變得遲疑，反倒笑了笑：“師父，你認爲若是我留下了這樣的孽障，還會選擇主動飛昇麼？”
“即便真的飛昇成仁，我也會親自將這些自己栽種的惡果全部掃除乾淨。”
屬於少年人身上鋒芒，此刻在林燁身上顯露無疑。
正如他之前自己所說的那般，一旦決定好的事，就不會在後悔。
現在應該補上一句，若是後悔了，那邊親自把它掰回來。
若是這些離開罪城的人日後再犯下罪孽，那麼他會將他們一個個地抓回來，讓引仙大陸之上，再起一座罪城！
感受到林燁的堅決，珞珈也不再多說了。
他一改剛纔的嚴肅，整個人變得慵懶了許多，甚至伸了個懶腰：“你先帶老夫去看看各處陣眼吧，圖紙我看過了，大概瞭解了陣法的運行規律，以及陣法是如何做到運轉的。”
“毀陣容易，改陣難。”
“先去看看陣眼，老夫再來決定要不要幫你小子一把。”
話雖如此，可林燁聽到珞珈這麼說，還是鬆了一口氣：“多謝了，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