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廟底部。
怪物如潮水一般朝着安九霄和勿夢二人涌來，好在勿夢的狐火對它們威懾力很大，還算是震懾住了一部分怪物，讓它們衝過來的速度慢了許多。
不過很明顯，它們似乎更加恐懼水中那顆尚未完全冒出來的頭顱。
因此即便有狐火擋在前面，它們還是義無反顧地衝了過來。
勿夢周身妖氣全開，一個人擋在安九霄身前，呵斥道：“還不快走！”
可偏偏這一次安九霄沒有如之前那般聽他的話，反而沉靜地站在他身邊，手中握緊了回龍劍：“我走了，你會死在這裏。而且，你一個人是擋不住那頭怪物的。”
因爲尚且不知道冒出來的是什麼，所以暫且將其定義爲怪物。
而且其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危險氣息，哪怕是這一池子的人型怪物加起來，都難以和其比擬。
安九霄知道勿夢留下來，是爲自己擋住這些人型水怪，好讓自己有機會逃生。
可如此一來，他就必須留在這裏看着那巨大的頭顱完全冒出水面。
哪怕勿夢有妖王的修爲，可他也說了，在神墟內，他們的實力是會被壓制的。
因此自己若是走了，勿夢必死無疑。
安九霄沒多想，從懷裏掏出了一張符紙，直接點燃之後就扔到一旁不管了。
見他真的不打算走，勿夢有些不耐煩：“你不走是麼？好，我走！”
說完，勿夢還真的不做逗留，直接以狐火護身，轉身就往外走：“這個當英雄的機會我留給你了，希望你能守住這個出口，別讓那些東西竄出來。”
勿夢這番話說得極其冷漠，而且一點也沒有威脅安九霄的意思，說完之後轉身就往出口處走。
安九霄並沒有因爲他的話而動怒，也沒有生氣勿夢居然在關鍵時刻選擇了抽身而退。
他只是拔出了回龍劍，哪怕知道利刃對這些人型水怪沒有任何作用，一身的劍氣仍舊翻涌不息。
少年人的戰意瞬間被點燃，他怒視着眼前如潮水一般的水怪，目不斜視：“敢從此處過者，死！”
或許是這段時間習慣了抱大腿，有林燁在，他幾乎不需要動手。
但別忘了，他曾經也是望仙城的絕代雙驕，也是齊玄宗近百年來最優秀的弟子，年紀輕輕就已經登峯空淨！
那些黑色的水怪聽不懂他的話，但卻能看懂他身上的威懾，恐怖而強大的氣場從安九霄身上爆發出來。
“我不能一直活在他人的保護之下，這樣我又如何在他人需要的時候去保護他們呢？”
“曾經我手無寸鐵，只憑着一腔熱血便以爲可以證道，可是到頭來，我卻還是活在了你的羽翼之下......”
“這一世，換我來保護你。”
安九霄喃喃自語，說着一堆不着邊際的話。
但原本已經走遠的勿夢在聽聞此話後，卻猛然轉身。
那雙比女人還要漂亮的眼睛驟然睜大，不可置信地盯着安九霄的背影。
似乎意有所感，安九霄自黑色的浪潮中回過頭來，和勿夢遙遙對視，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
安九霄笑道：“這一世，我希望你能爲自己而活。”
隔着黑色的浪潮，安九霄的笑容很溫和，眼神裏也充滿了不屬於他的溫柔光芒。
勿夢和他對視，明明只有十幾步，卻好像中間相隔了千萬年的歲月。
只不過這一次，安九霄不再是那個手無寸鐵的書生。
他終究無法以自己的方式證道，而選擇了手握長劍，做了他曾經最爲鄙夷的武夫。
“書生......”
勿夢......準確地說，是寒姒。
她輕輕開口，呼喚着前方的男人。
他知道了，他什麼都知道了。
安九霄有些抱歉地看着她：“對不起啊，這次又沒有聽你的話。路過湖水的時候，我看了，也想起來了。”
那一汪湖水所製造出來的，並不是什麼幻覺。
湖面中映照出來的，分明是他們二人的前塵往事。
安九霄在那片湖水中看到了過去的自己，卻沒有看到勿夢的過去。
那隻能說明一點......他們二人都在湖水中，故事的女主角，就是勿夢。
勿夢，就是寒姒。
所有的僞裝褪去，儘管仍舊是那一身男人的衣物，可寒姒的臉只要顯露出來，便叫人一眼萬年。
那張妖冶無雙的面孔，此刻正滿面悲傷地看着安九霄：“你爲什麼要看呢？”
她問。
明明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明明可以將從前都留在過去。
這次入神墟前她就已經想好了，她告訴自己，安九霄已經忘記了前塵往事。
在他死之前，自己已經將信物收回，他不會記得自己了。
所以此生即便再相遇，他們也不過是陌路人而已。
況且如今的安九霄，是一名劍修，不再是那個呆呆傻傻的書生了。
他們之間，已經了卻了往事，擦肩而過，也不會再有任何瓜葛。
可是偏偏，當她以爲安九霄根本不會想起自己的時候，又看到他爲自己出頭；當她告訴自己不會再和安九霄有所瓜葛的時候，入神墟又碰到了險些凍死在自己面前的他；當自己想要甩開他自己到神廟來的時候，又看到他傻呵呵的想要自己走入雪暴裏......
一切看似巧合，實則都是命中註定。
就像現在，當她決定拋下安九霄離開的時候，他卻告訴自己：他想起來了。
安九霄一邊在成片的水怪之中廝殺，一邊對她說道：“那時，我不想忘的。”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我從未後悔過什麼。”
“但我唯獨後悔，最後沒能保護好你。”
“今生我很慶幸，我不再是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了......”
“寒姒，你以爲收回了信物，我就再也不會想起你了麼？”
“我想，無論輪迴幾世，只要我與你再重逢，我就會再度愛上你。”
寒姒猛然怔住，看着安九霄的背影，恍然。
腦海裏都是他的那句話：“我會反反覆覆地愛上你，無論生死輪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