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晉國公府舉辦春日宴,長安城內有名望的夫人貴女們大都前去赴宴。
永寧侯府、雲忠伯府、御史盧家,也都收到了帖子。
張韞素和盧嬌月精心打扮了一番,來侯府找顧沅同去時,顧沅卻搖頭道,“這春日宴我就不去了,你們去吧。”
“沅沅,你爲何不去啊這春日宴可熱鬧了,大半個長安城的貴女郎君都會去呢。去年咱們去了,不是玩得挺高興的。”張韞素和盧嬌月皆是不解。
顧沅也不想對她們隱瞞,遲疑片刻,說出實情來,“我也不知爲何,今早起身梳洗,一想到要去赴宴,眼皮就跳了好幾下,心口也慌得厲害,總感覺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
“啊會有什麼事啊”
“我也不知。反正我思來想去,還是決定不去了。左不過一場宴會,不去也沒關係。”
顧沅仰起白淨的小臉,清凌凌的眸子看向另兩人,“你們想去的話,便早早出發吧。我自個兒在家裏練字也挺好的。”
聞言,盧嬌月搖頭道,“沅沅不去,那我也不去了,我留着陪你說話。”
她本就是喜歡清靜的人,平日裏去湊那些熱鬧,也是想跟姐妹們步調一致,如今顧沅不去,張韞素滿心滿眼都是陸小侯爺,自個兒去晉國公府也沒甚意思。
張韞素一聽,頓時一臉糾結。
顧沅知道她一直想見陸小侯爺,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是最好熱鬧的,想去便去,回來也好與我們說說有什麼有趣的。”
張韞素也不忸怩,應道,“行吧,那我去了,回來給你們帶仙居館的醬炙牛肉。”
晉國公府,明淨陽光下一派桃紅柳綠的繁鬧景象。
後花園裏,貴夫人們聚在一起品茶聊天,貴女們三三兩兩說笑着,或鬥草,或捶丸,或玩六博棋。而與花園隔着一方池塘的竹林裏,世家公子們吟詩作對,把酒言歡,自有自的樂趣。
忽然,竹林那邊響起一陣異樣的喧鬧,就連池塘這邊的貴夫人與貴女們也被吸引了目光。
“那邊怎麼了”居於上座的晉國公夫人問着匆匆趕來報信的婆子。
婆子躬身,氣息還有些喘,“回、回夫人,是太子太子殿下駕到。”
晉國公夫人目露驚訝,這一位怎麼突然來了
她直了直腰背,正要讓婆子給小公爺傳話,叫他好好招待太子,話才說一半,就見不遠處一夥人往這邊走來。
國公夫人微怔,稍稍伸長脖子眯眼打量
只見似錦繁花裏,一襲玄青色錦袍的裴元徹大步走來。她的嫡子崔小公爺跟在裴元徹身旁,頓時顯得矮小怯懦,活像個伺候人的小廝。
這人比人,真是氣死人。
就在國公夫人納悶間,裴元徹已然走到亭中。
亭中及四周一干女眷紛紛起身,恭敬朝裴元徹行禮。
裴元徹漫不經心的說了句“免禮”,又拱手朝國公夫人道,“舅母萬福。”
晉國公府是當今皇后崔氏的孃家,裴元徹雖不是崔皇后親生的,但他的生母李嬪在生下五公主景陽後,血崩而亡。那時裴元徹還不滿六歲,景陽還是個嗷嗷待哺的柔弱嬰孩。
裴元徹之所以能當太子,崔皇后與崔家起了不可磨滅的巨大作用,否則他一個卑賤宮女所生的皇子,怎能登上儲君之位
與國公夫人見過禮後,裴元徹不動聲色的掃了一眼亭中的貴夫人們。
並沒見到永平侯夫人趙氏。
他心下微沉,又轉過頭,掃過亭外的貴女們。
也沒見到顧沅。
他兩道濃眉擰起,難道她今日沒來
這不應當。
前世,他與顧沅初次相見,便是在晉國公府的春日宴上。
他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絕不可能出錯。
那一日,春光融融,槐花飄香。
顧沅身着一條煙紫色雲紋錦裙,梳着飛仙髻,耳邊是一對精緻小巧的珍珠耳墜。
她似是在等人,一隻手支着下巴,有些散漫的憑欄而坐。
恰好一陣風吹過,一樹槐花簌簌,飄下幾朵素色花兒來。
她擡起眼,伸出手去接一朵翩翩落下的淺色槐花,嬌媚傾城的眉眼間漾着一種極致的溫柔。
接到花兒後,她像是得了趣的小貓兒,嬌嫩的紅脣揚起一抹怡然自得的淺笑。
而他站在不遠處,正好瞧見了這一幕。
剎那間,他覺得他的魂被這一笑給勾走了。
也不知直愣愣的站在原地多久,最後還是表哥崔小公爺在耳畔提醒着,“殿下,那位便是永平侯家的嫡女,咱們長安城的第一美人,顧沅。怎麼樣,不錯吧”
他堪堪回過神來,無聲呢喃着她的名字,顧沅。
那時的他,早就聽過長安第一美人的名聲,卻一直沒多大興趣。
畢竟,他對女色,並不熱衷
直到遇上了她,他才方知,他不是不熱衷於女色,而是沒有遇到她。
一見鍾情也好,見色起意也罷,他只知道,在見到顧沅的第一眼,他就瘋狂的想得到她。
他想將她護在懷中,給她錦衣華服,給她珠寶首飾,便是星星月亮,只要她開口,他也會想辦法送給她。
他還想與她生兒育女,男孩像他,女孩像她,他們定會是極其幸福的一家。
在那短短的一瞬間,他已經編織好了他們倆的未來。
他停留在顧沅身上的目光太過直白熾熱,崔小公爺是縱情風月的老手,一眼就讀懂了他眼中的意思。
男女之間,不就那麼些事。
崔小公爺有意賣好,故意重重的咳了一聲。
這一下,欄杆旁的小姑娘就像是受驚的小鹿般,驚慌失措的擡眼看來。
那雙烏黑的眼眸澄澈泛着光,憐人,又勾人。
崔小公爺道,“顧姑娘,見到太子爺還不行禮麼”
她回過神來,明明慌得不行,卻還得強裝鎮定朝他行禮,“臣女拜見太子殿下,殿下萬福。”
她的聲音極悅耳,溫溫柔柔的,像是春日裏飄揚的柳絮,輕輕落在他的心間。
他沉着聲,讓她免禮。
再然後,她的好姐妹尋來,她匆匆的便與她們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