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婚之後,崔皇后也邀請顧沅進過幾回宮, 態度一直和藹可親, 是以顧沅此時倒不是特別緊張。
倆人一道步入殿內,崔皇后一襲絳紫色鳳袍,髮髻高聳, 頭戴九鳳朝陽簪, 端坐在紫檀嵌牙綵鳳紋寶座上, 眉目舒展,嘴角帶着淡淡的笑意。
“兒臣拜見母后,母后萬福金安。”
顧沅與裴元徹異口同聲道, 又行了三拜九叩之禮。
崔皇后平靜的受了他們的禮, 擡了擡手, 語氣溫和道,“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了,不必這麼拘束,都落座吧。”
顧沅剛坐下, 很快就感受到崔皇后投來的審視目光。
她眸光閃了閃,小心臟砰砰跳了起來――
也不知道崔皇后知不知道她昨夜沒有與太子沒有圓房這事
唔,應當是知道的吧
雖說這是她與太子的牀帷私事,但皇家到底不是尋常百姓家,按照規矩, 妃妾侍寢都要記檔, 東宮也不例外。
正如顧沅猜測的那樣,崔皇后的確知道了昨夜之事。
崔皇后心裏也覺得奇怪, 明明太子妃生得嬌媚可人,宛若沾着晶瑩露珠的花骨朵似的,太子竟然能忍住不做些什麼真是想不明白。
淺啜了一口茶水,崔皇后笑意盈盈的與顧沅聊了起來,聊得都是些家常,比如在東宮還適應嗎昨晚睡得好嗎可有什麼需要添置的
顧沅一一答了。
待說得差不多,崔皇后身旁的萬嬤嬤捧着個精緻的雕花木盒走上前來。
“太子妃,你過來。”崔皇后朝着顧沅招了招手。
顧沅起身,緩步走上前去,低眉順眼的喚道,“母后。”
崔皇后笑了笑,伸手將那木盒的蓋子揭開,“來,這是特地爲你選的,你看看喜不喜歡”
顧沅垂眸,只見那柔軟的淺黃色錦緞上放置着一整套千葉攢金紅寶石頭面,在晨間明亮的陽光下,金光燦燦,耀眼奪目。
且不說那一枚枚光澤透亮、色澤濃豔的紅寶石有多麼珍貴,就光看這套首飾的精緻做工,就知道價值不菲。
這份見面禮,很重。
崔皇后拿起其中一枚紅寶石雙鸞點翠步搖,笑着看向顧沅,“本宮知道你一向不喜奢華,但如今你貴爲太子妃,也不能太過素淨。來,你低頭,本宮替你簪上這支步搖。”
顧沅配合的半蹲下身子,低下頭。
崔皇后替她戴好後,眯起眼眸打量了一番,很是滿意的點點頭,笑吟吟誇道,“不錯,真不錯。你這般好顏色,戴紅寶石最合適不過了。”
顧沅恭謹謝道,“兒臣謝母后賞賜。”
崔皇后拍了拍她的手,“本宮之前就與你母親說過,待你嫁進來,便將你當親女兒看的。”
說完,她又與裴元徹交代了起來,無非是些夫妻間要好好相處,相敬如賓的道理。
裴元徹坐得板正,耐心的聽了。
這般有一搭沒一搭閒聊着,喝完了一盞茶,崔皇后緩聲道,“時辰也不早了,太子妃你剛嫁進來,應當還有不少事要忙,我就不留你們了。”
顧沅會意,與裴元徹起身,一起告退。
她面無表情的端起茶杯,輕輕吹了茶末,淡淡道,“看他倆這樣子,並沒有齟齬,怎的昨夜......那般平靜”
萬嬤嬤揣測,“或許昨夜太子喝多了”
崔皇后抿了一口茶水,美眸眯起,“他費盡心思娶到手的新婦,怎捨得喝醉誤了新婚夜當個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也不符合他的性情。”
萬嬤嬤不知如何接話,又聽崔皇后道,
“管他的,反正人已經娶進東宮了,他們倆是好是壞,本宮也不在乎。”
崔皇后擡手攏了攏鬢髮,“左右一個月後,還要給太子納兩個良娣進來服侍。老二、老三都兒女成羣了,就連比他小的老五,去歲也得了個嫡長子。最遲明年中秋,太子也必須讓本宮抱上孫子纔是......”
崔皇后口中的老二老三老五,分別是二皇子、三皇子和五皇子,皆是懷着狼子野心,不容小覷的角色。
老話常說,隔輩親。順濟帝年紀大了,對於孫輩就格外的親近,是以這幾位皇子時不時就帶着家中兒女給順濟帝請安,把老皇帝哄得直樂呵。
崔皇后看在眼裏,急在心裏,生怕順濟帝被哄得暈了頭,偏了幾位皇子那邊。
萬嬤嬤在一旁附和道,“娘娘放心,太子殿下都娶親了,子嗣也不遠了。”
崔皇后點了點頭,“希望如此吧。”
......
另一邊,出了鳳儀宮,裴元徹與顧沅坐上轎輦,回到東宮。
下了轎輦,顧沅就被裴元徹牽着,一路往紫霄殿裏走。
紫霄殿是太子的宮殿,前殿處理政務,後殿是他的起居寢殿。
在這之前,顧沅一直覺得太子的審美是比較浮誇的,畢竟她的瑤光殿弄得那樣金碧輝煌,宛若一個鑲滿各色璀璨寶石的黃金籠子。
但步入紫霄殿後,她目之所及都很闊朗古樸,前殿莊重大氣,後殿清靜素雅,那些花裏胡哨的擺設很少,架子上多是字畫書卷、弓箭刀劍之類的,半點奢靡氣氛都無。
顧沅一邊打量,一邊忍不住想:難道在他眼裏,她是喜好浮誇奢靡的
他是不是對她有什麼誤解。
思忖間,身量頎長的男人已然將她牽到了一處低調的小側間裏。
這是李嬪的靈堂。
正中的黃柏木箭腿平頭桌上,擺着一塊黑地金字的牌位,青瓷香爐中插着三根香,兩側擺着大支的白色蠟燭,已經積了一層厚厚的燭淚。
裴元徹將內侍揮退,親自動手點了香,分了三根給顧沅,“拿着。”
顧沅的面容也肅穆起來,接過那三根香,朝着那牌位拜了拜,“兒媳顧氏,拜見婆母。”
她將香插進爐中,又按照規矩,行了四肅二跪二拜之禮。
裴元徹看着她規規矩矩的行完全套禮數,眸中的神色變得複雜起來。
顧沅渾然不覺,行完禮後,轉頭看向裴元徹的手,訝然道,“殿下,你手中的香快燒完,你趕緊插上爐子呀。”
雖說男人皮糙肉厚,但剛燃燼的香灰落在手上還是挺燙的。
裴元徹薄脣抿了抿,淡淡道,“孤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