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嘩嘩的水聲,龍骨和甲板吱呀作響,彷彿隨時都會散架。
昏黃不定的燭光下,是一張張慘白腐爛的臉,而遠處,還有幾具捆着的棺材砰砰作響。
狗日的!
楊老九心中低罵一聲,將手中包裹遞了過去,沉聲道:“這次的報酬,多添了些,還有,下次能不能弄些好貨,別拿這些破爛玩意兒糊弄人!”
對面,一個膚色鐵青,臉上長着膿皰的老者笑眯眯接過包裹,打開后里面全是銀兩,還有幾瓶丹藥。
“是,是…”
老者點頭哈腰,“如今這世道,死屍不少,但殭屍就要費些時候,您催得太緊了。”
“那是你的事!”
楊老九哼了一聲,“你不肯用心,有的是人想掙這錢!”
老者尷尬點了點頭,“還請楊管事多擔待,小老兒必盡心盡力。”
楊老九滿意地點了點頭,
“把貨擡進去吧。”
一幫人頓時上前,擡着死屍和裝有殭屍的棺材魚貫而出,走上碼頭,又進了一間倉庫密室。
火光下,上千膚色青紫的鐵甲屍兵整齊排列,另一邊則是巨大的工坊。
所有擡進來的屍體依次浸泡、腹中塞上符紙,體外鑲嵌鐵皮,又投入陰氣池中進行醞養。
這裏是瀾州,楊家煉屍房。
只見垂垂老矣的瀾州鎮國楊家老祖肅穆而立,手上戴着一排銅戒指,隨着他的揮舞,這些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的鐵甲屍軍,整齊地穿刺進攻。
旁邊,楊家嫡孫楊赤玄眉頭微皺,恭敬拱手道:“老祖,這陰兵借法威力…似乎並不大,我們爲何要這樣費心培養?”
“這些不是用來對付修士的…”
楊家老祖摸了摸鬍子一臉滄桑,“可知我爲何不搭理開元門?”
楊赤玄疑惑地搖了搖頭。
楊家老祖眼中閃過一絲陰鬱,“若他們老老實實選個皇帝,取了這天下又何妨,楊家第一個響應。”
“但他們現在弄的那些東西,只以功德論收穫,術法平民也能學,我楊家加入之時,就是滅亡之始。”
“那張真人雖然術法通天,但行事太過猖狂,不久必爲禁地所滅,跟着他的那些人也難逃一死。”
“到時,楊家就率十萬陰兵入境,取了開元門地盤,再與其他禁地鎮國家族談判,則天下定矣!”
說着,楊家老祖緩緩轉身,看着楊赤玄微微一笑。
“到時,你便是那開朝的皇帝…”
楊赤玄臉色脹得通紅,眼中滿是激動,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不斷磕頭。
“老祖運籌帷幄,赤玄多謝老祖栽培…”
“哈哈哈,怪不得你楊家不識好歹,原來還做着皇帝的美夢!”
門外忽然響起譏諷的嘲笑聲,隨後瀾州欽天監都尉元空帶着大隊人馬一擁而入。
“元空,你好大的狗膽!”
楊赤玄大怒,渾然沒了富貴公子的風度,臉色猙獰嘶吼道。
但他卻沒有注意到,旁邊楊家老祖臉色驚慌,已經哆哆嗦嗦跪在了地上。
“小老兒恭迎上使!”
楊赤玄心中一驚,只見周圍不知什麼時候以陰氣瀰漫,一個渾身滴答着水珠的夜叉緩緩出現。
說着,指了指元空。
“什麼?!”
楊家老祖猛然擡頭。
這夜叉是與他聯絡的邪祟沒錯,但說出的話,卻着實令人難以相信。
“假的,假的!”
楊赤玄忽然瘋狂,指着夜叉吼道,並且嗆的一聲拔出了寶劍。
他比楊家老祖還難以接受,剛剛有了當皇帝的希望,轉眼就被像狗一樣移交。
“找死!”
夜叉頓時大怒,鋼叉一絞,黑色古怪力場出現,頓時將衝上來的楊赤玄撕得血肉四濺。
本也想反抗的楊家老祖,卻發現自己根本提不起膽子,滿臉蒼老磕起了頭。
“上使息怒,元都尉,楊家遵命…”
夜叉哼了一聲,轉頭看着元空,“移交完畢,瀾江水府規矩森嚴,以後江上若有妖鬼害人,儘可斬殺,與我們無關。”
說着,身形漸漸消散。
元空拱了拱手,隨後看向跪在地上的楊家老祖,沉聲道:
“你楊家行事,自有人嚴加審理,該死的活不了,該活的也死不了。”
“你也看出了,新朝當立,開元門就是綱領,張真人親自定下一條門規,即便你是囚犯也要遵守。”
楊家老祖嘴脣發抖,
“元大人,是什麼規矩?”
元空吸一口氣,兩眼怒瞪,嘶聲吼道:
“人族,至死…不跪!”
與此同時,瀾州通城人族聖廟內,廟祝打着瞌睡,神庭鍾和三位正神神像前香火繚繞。
堂下,瀾江河泊的虛影跪在地上不停磕頭,滿是祈求:
“神虛道友,還請通融,我不想當水府邪祟養的豬,願意世代守護人族。”
神虛法相緩緩出現,眉頭緊皺喝道:“星主說的沒錯,真是首鼠兩端,想當人族正神,你何德何能!”
“走吧,記住,從今往後,爾等皆爲淫祀,維持基本香火可以,但若敢用邪術恐嚇生祭,必讓你神魂魄散!”
“小…小神遵命…”
瀾江河伯跪在地上,心中幾乎悔斷了腸子。
人族與禁地盟約轟傳天下,聞者無不動容。
有人歡喜、有人震驚、有人坐立不安。
打聽消息、安排後路、破釜沉舟…一個個鎮國家族各懷心思,開始暗中謀劃。
各大禁地自然也收到了消息,不過他們沒有異動,也懶得理會,只猜測是瀾江水府對人族有所圖謀…
…
與瀾江水府結盟一事結束,張奎次日便回到了泉州。
雖然有竹生坐鎮,開元門也派來大量人手,掌控泉州大小事務,將其納入神朝體系。
但前提是,靈教或其他海外禁地不會搗亂,來了張奎也能擋住,要不一切都是泡沫。
當然,還有一件要事,就是參加元黃組織的仙道盟約聚會。
……
明月皎潔,海潮連天。
夜空中,張奎駕雲而行,一邊喝着小酒,一邊看着下方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