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仗劍皇子闖天涯 >第二百〇四章 招魂幡(八)
    有些事,不能說。

    即便是瞭然於胸,也絕不能說。

    有些事,也不必再問。

    只因,無論真假與否,都已不在掌控範圍之內。

    這個清晨,太多的突如其來,寒露還未退去,已讓所有人感到疲憊。

    不過,風猶暖,光芒也愈加強烈。

    一道人影長長的映在沙石道上,緩緩移動着。

    被遮蓋的地面,正一點點的重新迎接着陽光;遠處的地面,又一點點的被遮擋着…

    像極了世道輪迴,也正如那花開花謝,總有新物在不停的替換着舊物…

    “海日生殘月,江春入舊年。”

    隨着一句感聲喃喃,這道人影也逐漸消失在了殿宇中,也留下了太多的嘆息與唏噓…

    即便,這道人影就是那鄭和,也註定了萬千感喟,言不由衷…

    他方纔已應下了殤沫的請求,只因占城國王太需要藉助他人的力量,來解決這片國土上的那兩件怪事了。

    如今,他也散去了心中所有的顧慮,他已然深信殤沫有足夠的能力去解決掉這兩件怪事。

    ——無論誰,若有過朱文奎的經歷,且現下已成爲了人上人,那麼,不管面對何等事,都是會值得讓人堅信不疑的…

    ——但願,他就是朱文奎;也祈求他不是朱文奎…

    ——無論是與否,能夠深信便好…

    …

    海風如一把雲梳,拂順着柳韻錦的絲絲秀髮。

    海浪如一張七絃,奏響着永不間斷的旋律。

    劍在手中,鞘仍封着冷鋒,但劍意已在柳韻錦的周身纏繞。

    劍在心中,柳眉卻緊鎖在外,沒人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殤沫並沒有靠近,若他想靠近,一開始便會追趕上柳韻錦,絕不會讓她獨自離去,且在這裏坐了這麼久。

    所以,此刻他也不會再靠近。

    面對一個正心情不好的女人,他更沒理由靠近,他只要能來,能默默陪着,便已在證明着一份在乎。

    兩人沒有任何言語,就算到了晌午,已感餓意的情況下,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只是,就這般坐着,聽着海浪,看着遠處的飛鳥。

    這不知名的飛鳥,卻總是要在大海之上盤旋,好似毫無目的,但又總是不知疲倦的徘徊着。

    像極了她們,她們也不知道爲什麼要就這樣安靜的坐着,但她們仍這般地坐着,還是沒有話語。

    海風中仍帶着暖意,可暖意過後,又拂來了一份清爽。

    殤沫迎着臉,讓每一處肌膚去感觸着每一寸涼爽,只因,他已經有些渴了,嘴脣也已乾巴巴的,褪去了不少血色。

    他不但渴了,還很餓。

    他不僅又渴又餓,一直盤坐的身子,也從後背至腿肚都痠麻得難以扭動伸縮。

    但,他仍不願離去。

    起初,他也絕不會想到,尋得柳韻錦後,能在這兒就這般得傻傻地坐上一整天。

    但,他既然來了,就必定是要陪到底的。

    若說,一開始他並不知道柳韻錦的心情到底有多糟糕,如今他已知道了。

    至少,這糟糕已然能讓柳韻錦有了比他還要堅毅的意念。

    不然,一個姑娘家又怎會感覺不到絲毫疲倦與累意呢?

    她本就是無心之過,就如平日裏一句玩笑,一次捉弄出醜一般單純。

    可,偏偏她的無心之言,觸動到了她的婚姻大事。

    她當然很在乎自己的婚姻大事,事實上,每個女子都會很在乎。

    然,整件事情,又好似並不完全在她的婚姻大事上,只因,她很清楚自己賭氣應下婚事,是爲了另外一個目的,且已對系銷摩鱗說得真真切切。

    那麼,能讓她遲遲無法釋懷,持續着如此糟糕心情的又是何事呢?

    她已回頭偷瞄過殤沫很多次,但每一次殤沫都假裝着視而不見,靜視着前方。

    她也多次想要開口說些什麼,但又總是在看到殤沫淡然自若的神情後,迴轉過了臉頰。

    直到海平線上,籠起一片紅霞,這紅霞並不是完全是血紅色的。最開始可以說是橙色的,慢慢的變成了粉色的,再慢慢的才完全變成了血紅色的。

    但,即使再血紅的晚霞,都掩蓋不住落日的光輝,只因,落日更加血紅,更加豔麗。

    甚至,整片大海都被它給完全征服了,就算落日完全落盡了海中,海面上仍有一片夕紅。

    只是,這夕紅已不再那般耀眼奪目。

    “走吧。”柳韻錦竟直接站起了身子,完全沒有一絲腿軟的跡象,她望着海面上僅存的那一抹嫣紅,“你一定餓了。”

    “所以,我們是要去喫東西?”殤沫板了板腰,才用雙手按在沙地上,喫力地站了起來,猛然曲拱的腿,已讓他走不成路,“去哪裏喫比較好些呢?”

    “既然要喫東西,當然要去最好的地方喫。”柳韻錦緩緩湊來,在這夕陽餘暉還未完全散盡,在這波波海浪響動、湛綠的海岸邊,她的每一步都顯盡着絕豔,裙縷間左右不停隆起的腿廓,是那般的婀娜多姿。

    海風輕拂着她額前的絲髮,那似起似落的青絲,似有似無的遮擋着她那淡笑着的容顏,竟有十足的嫵媚。

    她絕不是一個妖媚的女子,但此刻,她卻是任何一個男子都無法抗拒的女人。

    殤沫已完全癡迷心醉…

    “這裏的國王喫什麼,我們就去喫什麼。”她好似已察覺出殤沫正在發軟的兩條腿,儘管站在她面前的早已是如木頭般的軀體,就連鑲在軀體上的眸子都變得癡邃,但她永遠是那般的善解人意,此刻她又多了些平日裏絕不會有的舉動。

    兩隻手緊緊地牽在了一起,這次是柳韻錦主動牽的。

    如木頭般的殤沫就算是被她牽起了手,也仍如木偶般遲遲跟在柳韻錦的身後,不敢有任何言語。

    “你的手心在發燙。”柳韻錦回眸一笑,“看來,你已經有些怕了。”

    “怕?”殤沫怔怔地看着她,“我爲什麼要怕?”

    “因爲接下來我們要做的事情啊。”柳韻錦側臉看了一眼海面,“夜幕就要來臨了。”

    “啊。”殤沫的臉上突然泛起了紅暈,神情比之前更傻了,“我們…我們要做…什麼事情啊?”

    “當然是要先到王居屋宇中用些晚膳了。”柳韻錦猛然駐足了腳步,她仍牽着殤沫的手,卻將整個身子完全迴轉了過來。

    在兩人之間僅剩三寸距離的狀態下,她正面帶微笑的緊緊凝視着殤沫。

    她絕非只是簡單的凝視着,她眼波也在流動,嫵媚且帶着誘惑的流動。

    “夜深後,你就要再次去面對那會飛的鬼頭了…”柳韻錦的眸子閃動着光亮,一種說不出的光亮,“但,我沒曾想,這次你會怕。”

    “啊…”殤沫猛然一怔,“你是說這個啊?”

    “不然呢?你以爲我在說什麼?”

    “哦,你說這個,我倒不怕了。”殤沫突然睜圓了眸子,“你怎麼知道,我今晚要去徹底解決掉那會飛的頭顱的?”

    柳韻錦笑了笑,“因爲一切都在你的臉上顯着啊。”她笑得更加燦爛起來,“起初呢,我還在擔憂會因爲我而影響到大明的邦交,但看你一整天都那般的淡然,我便已猜出,你定是應允了占城國王什麼。”

    “你已猜到,我會應下那國王,爲他解決掉占城中那詭異的作怪飛頭?”

    “是的,既然我們能遇到那會飛的鬼頭,那麼平日裏那鬼頭定然不會少作惡,所以那占城國王纔要進入深山待齋一年,不也正是爲了化解那鬼頭的怨氣嗎?”

    “事實上,使得占城國王困擾的,也並非只有這一件事。”殤沫極其冷靜地說,“還有一個通海大潭。”

    “通海大潭?”

    “是的,通海大潭,這是另一件詭異的事。”

    柳韻錦頓了頓,眸子瞥向一側的她,好似在想着什麼,片刻後,她那冷豔的臉上充滿了苦澀,“就因我的一句嫁人的言語,你就要去解決掉兩件足能夠威脅到你生命的事情…”

    她的淚水已流下,止不住的流着。

    “其實,也並不是全然因爲你。”殤沫輕抹着她的臉頰,已着急到了極點,“我覺得鄭和大人好似已發現了些什麼,但我也說不準…”

    “眼下也唯有善始善終了,只要結局是好的,那占城國王與系銷摩鱗能放下心結,鄭和大人也能看到他想要看到的結果,也是我當下唯能做的了。”殤沫仍在極力解釋,他不想讓柳韻錦再有半分愧疚之心了,“所以,絕不是隻因爲你無意間應下婚約一事。”

    不想,柳韻錦聞言,竟更加急促起來,她的眼淚已抹不淨,就算殤沫的手再加快多少反覆的速度,也絕抹不完。

    “鄭和大人…他…他發現了你的真實身份了嗎?”

    話語間,她早已不能自持,雙手緊緊握住殤沫的臂膀,咬牙道:“那鄭和打算如何做?難道,真要對付你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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