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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席備好了,新做的大桌子剛好用上。

    答應給唐玄的那個司南沒動,妥善地放到三輪車裏,想着明日親自送到他府上,還能參觀一下氣派的郡王府。

    申時左右,小郎君們都來了,一個個穿着新衣裳,打扮得精精神神,過年似的。

    家長們爲表重視,親自來送,不經意瞧見那嶄新的大桌子,還有桌上那一盤盤精緻的菜餚,不由暗自點頭。

    未及弱冠的小郎君獨自掌着家,還能把事情辦得這麼大氣、體面,當真叫人高看一眼。

    家長走了,小郎君們沒了約束,更加活潑。都是五六歲的娃娃,小大人似的坐成一圈,瞧着滿桌子漂漂亮亮的菜,眼睛直放光。

    啊,看起來好好喫!

    圓溜溜的小丸子!

    胖嘟嘟的蝦餃!

    脆生生的青筍!

    哇,還有一個大大的肘子!

    一點兒腥味都沒有,用筷子輕輕一碰就掉下來了,往嘴裏塞一塊……香香的,一點兒都不膩!

    司南和孩子們坐在一桌,自己顧不上喫,忙碌地照顧着小傢伙們。

    唐玄坐在他旁邊,時不時給他夾一口。

    司南也不講究,覺得哪樣好喫,就直接把腦袋伸過去,求投喂。

    唐玄貌似嫌棄地猶豫一下,最後還是會餵給他——用自己的筷子。

    看着少年滿身洋溢的開心勁,就連被一羣麻雀似的小豆丁圍着,唐玄都不介意了。

    大夥起初還挺緊張,只是瞧着唐玄神色平靜,並沒有任何瞧不起人的樣子,這才漸漸放鬆下來。

    尤其是,看到他和司南相互夾菜,衆人不由驚歎:燕郡王真好相處!

    ——如果木清聽到他們的心聲,白眼一準兒翻到天上去。

    與此同時,一位小郎君的母親也在別處做客。

    宴席上,其他夫人都帶着孩子,單她沒有,旁人問起,這位家人便笑盈盈道:“說起來也是有趣,小小一個人兒,竟收到了同窗的帖子,一早換了衣裳,像模像樣地赴宴去了。”

    夫人們一通笑,“還真是稀罕……去的哪家?”

    “茶湯巷司家,他家小子說是要轉學,請同窗和師長喫頓酒,作個別。”

    衆夫人微笑點頭,“倒是仁義。”

    “確實仁義,也實在。”想到孩子們每日的飯食,家長忍不住誇了起來,“那司家大郎開着個小喫攤,我家六郎的午食便是他做的,十文錢一份,怪好的。”

    “十文,能喫這麼好?”

    “起初我也不放心,直到有一次六郎告了假,沒去學塾,人家專門跑了一趟,給送家裏來了。我打眼一瞅,有菜有肉有湯有乾糧,大人喫都夠了。而且呀,味道比那礬樓、鳳儀樓的絲毫不差,這十文錢真是值了。”

    家長喝了口茶,欣慰道:“最可心的還是六郎喜歡,每日回來都要誇上一回。”

    夫人們輕聲慢語地說了起來——

    “可是州橋那家小火鍋?”

    “近來在京中頗有名氣。”

    “滿庭芳的行首們都爭着買。”

    “我家那位給我買過一回,怪好喫的。”

    “……”

    其中有位姓李的夫人,是若水書院的山長徐大儒的髮妻,聽到這話,不由留了心。

    回家後,李夫人同徐大儒說起此事,“前日你不是還說書院缺個廚子嗎,不如讓這司家小哥試試。”

    徐大儒向來尊重發妻,聽到這話鄭重地點點頭,“改日我去見他一見,若果真人品正直、手藝又好,便如夫人所言,僱了他。”

    李夫人笑笑,“倘若他能待下,夫君就再也不用爲書院的飯食發愁了。”

    徐大儒搖頭失笑,讀書幾十載,寫得一手錦繡文章,卻搞不定學子們的胃口。

    茶湯巷。

    宴席結束,小郎君們興奮得不想回家,央着司南要坐三輪車。

    司南假裝爲難,等着孩子們抱着大腿甜甜地叫哥哥,他才哈哈一笑,心甘情願當起了司機。

    小郎君們悄悄說:“真羨慕你有個好哥哥。”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二郎撐着面子,實際嘴角快要咧到耳後根了。

    送客的時候,大夥一致默認應該第一個“恭送”燕郡王。

    司南擺擺手,“不用,他不急,最後一個走就行。”完全沒拿唐玄當外人。

    唐玄勾着脣,睫毛明顯地向上翹了一丟丟。

    客人們都走了,天也黑透了。

    司南點了一盞防風燈,掛在草棚上,昏黃的燭火微微顫動,映着少年忙碌的身影。

    司南哼着歌,揉了塊麪糰,拉成細絲,清湯煮熟,淋上雞絲,舀上香菇醬,再點兩滴香油,撒一小撮蔥花,香噴噴的雞絲香菇面就出鍋了。

    “知道你沒喫飽,單獨給你煮了碗愛心面,感不感動?”

    唐玄微微一笑,動了動身子,“敢動。”

    司南:……

    不行不行,他污了。

    一本正經搞笑的郡王大人,好……好可愛!

    司南一邊刷碗一邊笑,差點一頭扎進洗碗盆裏。

    好大一盆碗,疊起來比他腿都高。司南卻不嫌累,一邊唱着“洗刷刷”一邊歡快地刷。

    唐玄原本想幫忙,被司南無情地拒絕了,只得坐在石桌旁,伴着月色,就着小酒,喫着愛心面,看着可愛的少年,比什麼“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之類的愜意多了。

    人間煙火,方纔醉人。

    司南突然大叫:“偷蝦賊來了!”

    話音剛落,唐玄便抓起竹筐,將那團毛絨絨的小東西扣住了,動作快得只瞧見一道殘影。

    “好厲害呀!”司南眼睛眨啊眨,滿眼都是小崇拜。

    唐玄輕撮着指肚,第一次覺得十幾年的功夫沒白練。

    司南提着風燈,興沖沖湊近竹筐,“果然是黃鼠狼。知道我家做好喫的,坐着晚班車來的?”

    小傢伙不理會他的調侃,慌亂地轉着圈,還拿尖尖的爪子抓撓着竹筐,想要衝出去。

    別說,還挺好看。

    黑色的背毛,油亮亮的,從下巴到尾巴是一水的白色,眼睛黑溜溜的,扁扁的腦袋一歪,挺像《馴龍高手》裏的沒牙仔。

    司南逗它:“不是會放臭屁嗎?怎麼不放?”

    “這不是黃鼠狼。”唐玄指向牆角,“想來是白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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