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王妃忘憂 >第411章 真是怪事
    北辰浚雖然面蘊病容,可冷忘憂實在看不出他得了什麼大病,他蒼白的面容倒像是常年不見太陽,心裏抑鬱所致,看他雙腳不曾落地,冷忘憂大膽猜道:“二皇子有腿疾”“是。”北辰浚面帶笑容,可冷忘憂卻從他的眼中看到了落寞與黯然,還有一絲憤怒與難堪。冷忘憂並不在意,很多病人都這樣,見醫治無望,心裏不免扭曲。其實,北辰浚與王凌之的境況很像,只不過王凌之比北辰浚更豁達、更開朗、更怡然自得。王凌之即使眼睛看不到,但依舊熱愛生命,將自己的生活經營得極好,他從不怨天尤人,更不怪命運的不公,王凌之永遠知道如何做纔對自己最好,如何才能讓自己活得開心。而北辰浚不一樣,冷忘憂明顯能感覺到對方的憂鬱與不甘,甚至帶着一絲厭世的情緒,這是病人的正常心態,只不過有王凌之那麼一個淡定自若的人在前,在冷忘憂眼中,北辰浚的此番表現就落了下乘。“二皇子,我現在要替你檢查一下,不知你方不方便”冷忘憂將藥箱放在桌上,詢問道。北辰浚正要拒絕,十皇叔適時開口道:“小浚,讓她看看。”冷忘憂從十皇叔的稱呼中明白這兩人交情不錯,猜測北辰浚這個時候來南朝,估計是爲了幫十皇叔對付北辰拓。“忘憂姑娘請便。”北辰浚雖然答應了,可冷忘憂卻能聽出他語氣中的不快,冷忘憂只當不知,撩起裙襬半跪在他腳邊。“都退下。”十皇叔知道北辰浚不喜歡太多的人知道他的腿疾,當下便把室內的其他人呵退。冷忘憂不覺得有什麼,越是位高權重的人,越忌諱身上的傷,生怕被外人知道。待屋內的人都退下後,冷忘憂才撩起北辰浚的褲腳,看到北辰浚的左腿,冷忘憂手一頓,可很快就回過神來。北辰浚左腳小腿以下整個壞死,左腳如同三歲孩童的那般大小,難怪他不喜歡讓人看,也不願意醫治,因爲這傷根本沒法治。冷忘憂不解地看了十皇叔一眼,這樣的傷十皇叔應該知道治不了,怎麼還會讓她來醫治難道十皇叔知道她有辦法真是怪事。冷忘憂搖了搖頭,將心中的雜念放下,毫不嫌髒地將北辰浚左腳上的鞋襪褪下,將他乾瘦如柴的小腿捧在手上,細心檢查。乾瘦皺巴的小腿,與冷忘憂白皙的柔荑形成鮮明的對比,怎麼看怎麼覺得彆扭,至少北辰浚是這樣。小腿無力地癱軟在冷忘憂的手心,任冷忘憂來回擺弄,北辰浚先是震驚,後是萬分難堪,他很想將自己的腳收回來,可看冷忘憂一臉認真,沒有半絲的嫌棄與厭惡,只得壓下心中的不適,任憑冷忘憂檢查。冷忘憂是第一個看到他的腳傷後沒有直接說“不能治”的大夫,也是第一個看到他萎縮的左腳不驚訝的人,因此他想賭一次。北辰浚眼也不眨地盯着冷忘憂的一舉一動,不想錯過她任何一個表情,可惜冷忘憂作爲專業的大夫,除了最初的怔忡外,臉上根本沒有多餘的表情。北辰浚無奈,只得以眼神詢問十皇叔:“她真的能治”玄醫谷谷主都說他的腳治不好,難道冷忘憂可以想想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當日玄醫谷谷主也說王凌之的眼疾醫不好,冷忘憂不照樣治好了十皇叔搖了搖頭,表示不知,他把冷忘憂找來只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態,並沒有想過她能醫治北辰浚的雙腿,可看冷忘憂認真的樣子,十皇叔懷疑也許她真的能讓北辰浚重新站起來。北辰浚左小腿就像枯死的藤蔓,早已壞死,天下名醫都說不可能醫好,玄醫谷谷主倒是說過可以用移花接木的辦法來治,但他現在還做不到。所謂的移花接木,就是把好人的小腿切下來,再接到北辰浚的腿上,可這只是一個設想。這些年,玄醫谷谷主沒少拿戰場上殘疾的士兵練手,可惜至今都沒有成功,甚至有不少人在縫上別人的肢體後直接病死。這樣的情況下,北辰浚根本不可能冒險。要是冷忘憂知道,一定會稱讚玄醫谷谷主是走在醫術潮流的頂尖人物,想法大膽新穎,想衆人所不敢想,只要給他足夠的時間,說不定九州大陸首例異體肢體移植,就在他手上成功了。看到北辰浚腿上的傷時,冷忘憂也想過異體移植,不過她很快就否定了。異體移植的風險太大,北辰浚的身份尊貴,一旦手術過程出了什麼事,倒黴的一定是她。她不擔心沒有肢體提供者,在任何地方都有貴族和特權這種東西,北辰浚要找到肢體提供者很容易。她擔心的是術後排斥,還有手術技術,她一個人做不來異體移植手術,而這裏的手術室環境也無法達到她的要求,死於術後感染的病人太多了,她不能冒險。當然,她的行醫原則和良心,也讓她沒辦法從活體上取肢體,哪怕對方心甘情願。她是大夫,不是屠夫,毀一人救一人,還不如不救。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她不能剝奪一個人的健康,換取另一個人的健康,這不是大夫該做的事情。冷忘憂瞬間就否決了移植的醫治方案,心中有了另一個醫治方案。心中有了腹案,就沒有再盯着北辰浚的腿看了,冷忘憂細心地替北辰浚穿好鞋襪,不帶半絲嫌棄與歧視,自然而然地將北辰浚的腳放回去,完全沒有不好意思。對於一個大夫來說,這是極正常的事情,可對她來說是正常的事情,對別人來說卻不是。在冷忘憂爲他穿上鞋襪的剎那,北辰浚腦子一片空白,好像有一股強大的力量突然朝他襲來,瞬間淹沒了他的理智,溫柔了他那顆冰冷的心。這一刻,北辰浚的眼中沒有別人,只有冷忘憂,只有冷忘憂一臉平靜替他穿鞋襪的畫面。這些年來,宮女每日都會替他洗腳、穿鞋襪,可他從來沒有一次像此刻這般震撼,讓他眼睛泛酸。自從他的左腳廢了後,第一次有人不帶任何色彩地看他的小腿;第一次有人不對他的腿疾露出嫌惡或者同情的表情;第一次有人用正常人的方式爲他穿鞋襪,而不是小心翼翼外加惶恐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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