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血稅 >第二十二章 接舷戰
    海風狂烈,海浪層層疊疊的跌宕起伏,天地間涌動着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伯倫希爾號的船帆喫滿了風,飽滿的鼓脹起來,隨之而來的推力搖動着戰艦,似要乘風破浪急速前行。

    但是,戰艦卻像被大手按在原地,劇烈起伏搖動的同時不能前行分毫。

    若是從天空俯瞰下去,伯倫希爾號的船尾剛剛被黑色的鉅艦以撞角破開,強大的力量掀起船體,幾乎要脫離水面,卻又牢牢的嵌在了撞上來幽靈船上。甲板上沒有抓穩的船員被從後面猛推了一把,向前進的方向彈了出去。

    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格里菲斯擡手一擋,一個木桶重重砸在護手上,旋轉着擊倒了附近的水手。他揮手拍掉身上的碎片,重新在甲板上站穩。

    這一次衝撞給了伯倫希爾號重擊。指揮組大部分落海,戰艦已經失控,將戰場的主導權拱手讓出。

    甲板和火炮甲板在撞擊之後橫七豎八的躺滿了人,那些沒有落海的軍官和軍士,多半也在震動中受傷或者暈倒。幾乎所有人或趴或跪,驚恐的看着空無一人的艦尾指揮塔。那裏剛剛被幽靈船犀利的撞角蹂躪,面目全非,破損的艙室和船身上大大小小的窟窿通透的像塊跑老鼠的奶酪。

    “艦長呢?”

    從眩暈中緩過來的水手們發出驚恐的呼喊。那艘來自黑暗的鉅艦正死死咬住船尾,船帆和桅杆間無光的陰影如同一個個空洞無神的眼睛,呆滯的看着他們。

    “我們完蛋啦!”

    一個水手高喊起來,立刻引起幾十個恐慌的呼應。

    “棄船,棄船!”

    “阿隆比斯,亡者之艦咬住了我們!要將我們拖進無底的深淵!”

    “我們的指甲和趾甲要成爲它船身的一部分,我們的靈魂無法救贖!”

    此起彼伏的叫喊和哭泣聲連成一片。就在他們準備奪路而逃的時候。黑色的戰艦上似乎涌動起一片密密麻麻的黑影,像海面的波浪,在夜色和燭光間閃爍着幽暗蒼白的光。這些身影沒有發出任何戰吼和咆哮,只有一種詭異的磕磕噠噠的碰撞聲越來越近,與伯倫希爾號上水兵牙齒的戰慄聲糾纏混響。

    它們在甲板、桅杆甚至船舷下扭動着軀幹,聚集,穿過因爲撞擊而嵌在一起的船體,朝着伯倫希爾號暴露的艙室撲來。當它們終於出現在火光下時,人類看到了成片的極其破爛的衣衫和鏽蝕的盔甲,似乎被時光和海風蹂躪,隨時會飄散枯朽。森森的白骨手掌被幹枯的肌腱連接,握住暗紅色的刀劍,散發出極其詭異的邪氣。

    “骷髏士兵!”

    “亡靈!”

    水手們終於看清了敵人的模樣。黑暗中撲來的是數不清的骸骨和腐屍。它們頂着生鏽的鐵盔,手持污穢的利刃,像野獸一樣掠過破碎的甲板。在這潮水般涌來的怪物深處,隱約還有數個巨大的身影在緩緩移動。

    空氣中傳來了一連串“撲通撲通”的落水聲。好幾個水手發瘋一般扭頭跳進了波濤翻滾的黑色大海,轉眼間消失不見。

    被眼前的一幕驚嚇的要發狂的水手們亂作一團。他們沒有了領導和組織,彼此爭搶,互相推搡,紛紛往船頭逃去。大家只剩下一個念頭,你推我搡,踩成一團。

    “哈哈,哈哈哈哈,噫哈哈哈哈哈!”

    在一片慘叫和混亂的摔倒聲中,突然傳來一陣癲狂的大笑。這莫名其妙的狂笑還帶着恍如驚雷般由遠及近的氣勢,在耳膜中瘋狂呼嘯。

    未曾聽聞過這恐怖狂笑的水手們嚇的站在了原地,肝膽都要在絕望中碎開。

    但是伯倫希爾號上還有一些人則朝着潰逃相反的方向聚集起來。他們的神色堅定,似乎有誰告訴他們——

    沒有什麼好怕的!

    天際間忽的閃過一道血色的光芒,彷彿深紅的閃電劃破夜空。在這一瞬間,戰艦上的每一個人都感覺到了炙熱氣息將自己包裹,瀰漫於海天間的潮溼陰冷突然盪滌一空。

    嚇破了膽的水手們甚至有種感覺,自己憑空伸出了許多鬥志和勇氣。

    “啪!”

    “啪!”

    空氣中想過兩聲爆響。水手們看見有幾個敏捷的人影在對頭頂的桅杆射擊。斷裂的纜繩和厚重的船帆呼啦一聲落了下來,劇烈搖晃的戰艦也失去了推力,變得平穩。

    落下的白帆如同劇院的幕布,發出悅耳的呼呼聲,水手們發現自己每一寸神經都在歡呼,似乎馬上有好戲登場。

    在雲朵般落下的白帆中,有個高大挺拔的人影從炙熱的紅光中走出。他彷彿就是這道閃電的化身,張揚而狂烈的光芒宣泄而出。

    他身軀挺的筆直,腰掛雙劍,右手上臂平行於甲板,小臂向上舉着一把銀色的燧發槍,穩健而優雅的邁過翻卷的帆布,如同將軍踏入鶯鶯燕燕的舞池般來到黑壓壓的怪物面前。

    他冷峻的雙眸向前掃過黑影,似乎挑中了自己的舞伴,手中的燧發槍向下一壓,噴出成片的金色光芒。

    “呯!”

    這一聲槍響包裹着神聖而崇高的氣息,呈扇形橫掃。阻擋在前方的亡靈頓時碎成七零八落的小塊,紛紛揚揚的灑了下來。

    在水手們難以置信的目光中,暴風中隊的指揮官格里菲斯收槍,拔劍,藍色的電弧之鞭肆意橫掃,在洶涌的屍怪中炸開一片刺目的電光。

    水手們敬畏的看着一騎當千的騎士,只見優雅而不可阻擋的身影彷彿閒庭信步般撕裂了黑壓壓的骷髏和屍怪,反手抽出另一把銀色的佩劍,順勢一揚。成羣的不死生物竟然在劍鋒下齊齊的向後翻折。它們枯朽的骸骨片片碎裂,像卑微的奴僕那般跌倒在地不再起來。

    “跟上隊長!”

    “拜耶蘭——萬歲!”

    約書亞和蘭薩達在隊伍裏高喊起來。他們發出光明而神聖的祈禱,將黑暗的戰場照亮,顯出全副武裝的暴風中隊士兵們的身影。他們結成密集的隊形,一言不發,朝着登船的不死生物反壓過去。

    步戰的騎兵們頂盔貫甲,在略微晃動的甲板上滾滾而來。他們勢如排山倒海,揮起的刀槍劍戟齊齊落下,如三千流星捲過大海。阻擋他們的不死生物像是被山峯碾壓,發出沙沙的破碎聲,不是碎成白骨,就是被擠下海去。

    ……

    格里菲斯揮舞雙劍,每一下攻擊都能打倒一片怪物。他的士兵也早已習慣了這種情況,跟隨在指揮官的背後,高效而不可阻擋的碾壓來襲的不死生物。不消片刻,他們就衝上了艦橋,逐步奪回伯倫希爾號的甲板。

    “衝過去,佔領他們的甲板!”

    格里菲斯在東方打過接舷戰。重型弩炮和投石機可以壓制敵人的戰艦,但是要徹底打沉卻極爲困難。哪怕是裝備了火炮的伯倫希爾,以炮彈的威力想要撕碎一艘正規戰艦也是極爲困難的事情。

    一旦某一方佔據優勢,接下來的動作便是靠幫,派出精銳的步兵登船,在白刃戰中奪取敵艦的控制權或者縱火燒燬。

    在組織反擊的同時,格里菲斯的大腦也飛速運轉起來。

    這艘突然出現的幽靈船難道是敖德薩的五件封印物之一,追蹤着我或者被我繳獲的兩件封印物的氣息來襲擊我?

    若是如此,爲什麼撞擊結束以後,幽靈船上沒有立刻出現強大的高階戰力來壓制我們,反倒是以脆弱的活屍發動進攻。這樣的攻勢固然駭人,但是不可能擋得住強大的超凡者或者精銳的軍隊。

    奇怪,我已經奪回了艦橋,馬上就要登上對面的甲板,對面的高階戰力怎麼還沒有動靜?難道說從一開始就沒有這樣的力量,僅僅是這一艘幽靈船來襲擊我?

    這可能嗎?敖德薩人有這麼蠢嗎?先送兩件封印物和妹妹,再送一艘船給我?

    格里菲斯的眼神變得冷峻銳利起來。他收住腳步,讓列隊反擊的步戰騎兵越過自己:

    “德賽、約書亞,吉爾在哪?把他找來,我要奈芙蒂時刻在我的視線範圍內。”

    他接着又轉頭對着下層甲板呼喊:“火炮長,火炮長還在嗎?召集炮手!”

    回答他的只有一陣大大小小的呻吟聲。個別沒有倒下的水手正努力回到位置上來,但是沒有軍官來帶領他們。

    僅憑一個人靠喊根本組織不了戰艦和艦上的士兵作戰。格里菲斯讓人把塞納蒙找來。自從敖德薩事件後,塞納蒙就留在中隊裏擔任騎炮兵中尉。格里菲斯找了兩個龍騎兵保護他,派到火炮甲板去組織火力。

    “隊長!”正在隨隊反擊的蘭薩達突然朝這邊喊道,“敵艦上有異動!”

    “什麼動靜?”格里菲斯下意識的問道。話音剛落,他就看到一條條極長的黑影從黑暗中彈了出來,在黑夜中抽打,發出噼噼啪啪的巨響。

    幽靈船的纜繩自己動了起來。這條漆黑的船像無數絛蟲糾纏在一起,令人作嘔的豎起一團團細細的觸手,朝着伯倫希爾號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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