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爺爺,什麼事兒不能等到明天說啊”
魏醒打着瞌睡,說話含糊着,但一見兩位長輩一臉正色地看着自己,他強作精神。
“爺們,爺爺我估計明天就要回rb了。”
一句話,讓魏醒徹底清醒了起來,男孩急道:“這麼突然”
魏舒公見到孫子着急的模樣,對他招了招手,讓孩子來到自己身邊。
“爺爺”
魏醒明顯是還沒接受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他拉住爺爺的手,蹲了下來,仰着頭道:“爺,你回去幹嘛呀,你不說還有幾手絕活沒教給我嗎”
魏舒公臉上泛起褶皺:“爺爺昨天想了一晚上,平日裏練功確實是耽誤了你太多的時間,今天你父親求我帶着他的幾個徒弟去rb,你二祖母身體也不好,這兩年我不在她身邊,也沒什麼人照料着,想來索性就回了吧。”
雖然魏舒公只陪在魏醒身邊兩年,但平日裏的練功、逗趣、那種隔輩間特有的慈愛與訓誡,儼然成爲了男孩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今老人說走就走,魏醒自然流露出濃濃不捨之情,他倔強道:
“那就把二祖母帶回國嘛,爸爸的那幾個徒弟讓他自己帶去rb就好了。爺,這是您的家呀,您是要回哪去啊平日練功不耽誤時間的,要是您走了,爸爸他打我,誰來幫我打他呀”
一旁的魏慶之真是哭笑不得,看來自己兒子是真的有了情緒,竟然說出這種平常絕不可能吐露出的小心思來。
“爺們,我又不是要死了,你這話說的,我感覺去趟rb像是要歸西了一樣。”
魏舒公笑了,他撒開孫子的手,繼續笑罵道:“怎麼像個娘們一樣,撒開。”
魏醒沒管這個,急道:“呸呸呸,那爺,您還回嗎”
魏舒公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只是道:“我不回來,你就不會來找爺爺是吧”
“不,我當然會去找爺爺的。”
老人點點頭,忽然說出一句日語,大致意思就是問魏醒日語學得如何了。
這兩年,魏舒公閒暇時會教魏醒一些rb話,孩子本來就很喜歡動漫遊戲之類的,學起來也事半功倍,當即用日語道:“我日常對話應該沒什麼問題的。”
魏舒公老懷暢慰的看着魏醒,這個孫子真是學什麼都很快,本來他打算用五年甚至用更長的時間,將自己的一身本領全數交給他,但現在只過了兩年,這小子就已經學去了個七七八八。
“你現在年紀還小,有些功夫還不能教你,等你再長上個兩歲,如果想繼續學武,一定要來rb找爺爺。”
老人語重心長,魏醒卻不明所以,道:“那爺爺爲什麼不回國來教我呢”
魏舒公與自己兒子視線一碰,似是隱瞞着什麼,魏慶之及時說道:“因爲rb不光有你二祖母,你的幾個師兄還需要他幫忙安排。”
“這麼大個人了,還需要我爺照看着,爸你怎麼帶的徒弟”
看着兒子對自己的說辭很不滿意,魏慶之老臉一紅,瞪眼道:“身在異鄉的苦,你小子懂個屁。”
魏醒可能真是被離別的情緒衝昏了腦袋,他言辭無忌地又問:“那你不能教我嗎一定要讓我們爺孫倆來回跑”
魏慶之更尷尬了:“你的底子是老爺子打的,跟我的路數完全不對付,我想教,也得等到你的基礎定型之後纔行。”
魏醒第一次覺得,自己這個父親,除了做飯好喫和打自己之外,其餘功能就有些捉襟見肘了,好在他沒有失去理智,沒敢一禿嚕的往外說。
老爺子沒讓兒子和兒媳來送,只是在魏醒放學之後,親自去校門口接了一趟孫兒。
這一路上,爺孫倆迎着夕陽,走了很長很長的一段路。
“爺爺小時候,這四九城就巴掌那麼點兒大的地方,你太爺爺當初追着我打,我還沒跑出汗呢,整個東城區就被我跑的差不多了”
魏醒臉上噙着笑意,仔細地聽着,兩人走到一處差不多幹涸的小溪旁邊,緩步上了橋,魏舒公隨手劃了個圈,喃喃自語:
“就你讀書這地兒,在我們那會,都是來都不會來的鄉下,沒想到,現在倒成了什麼國際中心,聽說外國人就喜歡往這跑,嘿,以前我是真沒看出來,這地兒還有這種洋風水。”
小孩補充道:“是啊,我們學校號稱什麼雙語教學,不過有時候一些老師國語都說不明白,洋文卻流利得很。”
老人雙眼失神地看着腳下乾枯的河道,沒有說話。
魏醒見狀,說:“等再過個把星期,天氣更暖和一些,上游的河水估計就過來了。”
“不會的,這是一條死河,上游早就改道了,打我三十歲起,就再沒見過這河有水過”
魏舒公有些惆悵,他的神情就像這條再也不會有水脈經過的河流,他們面上都殘留着往昔崢嶸奔流印跡,卻再難回到從前。
“爺們,你爸說的對,時代變了,當你跟你母親學鋼琴的時候,當你在外頭拿回一些爺爺看都看不懂的獎狀的時候,我就知道,即便你的性格隨我,但我這套也確實行不通了”
魏舒公緩緩說着,目光從河道上抽離了出來,然後轉向魏醒。
“你出生的時候,爺爺曾回來看過你一面,當時我請了個巴蜀那邊的老道士給你看過命,他說他看不清,只留下了一句八字讖言,叫霧裏尋花,月照冬雪,也因此,我給你取了個名叫冬官。”
“那我現在”
老人輕笑了一下:“你爸爸不喜歡,在這件事上,他很執着,堅持給你取了一個醒的單名,意爲冬雪之下,萬物甦醒,哼,也爲難他有那麼一點文化了。”
魏醒聽到自己名字的來歷,人有些恍惚。
“你的根骨還有悟性之好,我平生未見,換做是以前,我們這些老師父是要護着你,愛着你,生怕別的師父把你搶了去的,可那畢竟是以前啊,換成現在,爺爺也不知道該如何對你,生怕毀了你的前程。”
“爺”
魏舒公扭過頭,不去看孫兒的目光,魏醒看着爺爺的背影,只聽他沉聲說:
“爺們,你要記住,就算你天資卓越,但在這個世界上,不存在橫空出世的天才,但凡舉世皆聞的人,都必將經過千錘百煉,也許你以後能避開許多苦難,但不能忘記還存在着苦難。”
魏醒將魏舒公說的每一個字都印在了心底反覆咀嚼,然後毅然道:“爺爺,我記下了。”
“爺爺的話就說完了,也是時候走啦”
老人走下橋,孩子剛要跟上,老人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樣,揮了揮手,阻止了孫兒。
“你父親安排了人送我去機場,你們就不用送了,不然搞得像追悼會一樣,晦氣。”
魏醒一直保持的一點一點消失微笑驟然,離別時一直壓抑着的哀愁涌了上來,他站在橋上放聲大喊:
“爺爺,我一定會去找您的,以後也一定會將你的本事發揚光大”
老人遠遠傳來一句:“嘿,小崽子,說大話都不帶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