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復秉持着深沉,對女子的出言不遜熟視無睹,下一秒眼神落在她身上卻像是看了個死物。
收起目光穆然回首,不知他們的對話已吸引數人的目光匯聚在此。
“怎麼都不繼續喫喝了?”
“各位不必拘謹,就當是私宴。”
輕描淡寫的調調似乎是爲緩和氣氛,可恰似這聲委婉令所有人都寒蟬若禁,紛紛開始各做各的事。
角落裏被迫露頭的商碧落索性也不藏着躲着,大大方方坐上嚴祁的位子,仰着脖子,眼底盡是細碎的光。
“要不我倆打賭,猜猜這貨今日究竟要幹成什麼大事?”
嚴祁冷着臉薄脣輕抿:“你也很無趣。”
況且討論之聲如此之大,就不怕被眼前的靖王聽了去,落下一個妄論皇家之罪?
此等行當,他自不會摻和。
“王爺——”角落裏顫顫微微響起一聲。
而後又喊出一句不止,竟還說了旁人不敢說的話。
“恕微臣直言,今日您出現在這詩詞大會上,恐怕有些不合時宜吧?”
“不合時宜?”
慕容安面露苦惱,彷彿陷入回憶之中,繼後恍然大悟:“你瞧我這腦袋,着實忘了詩詞大會這麼一回事!不如......明日上朝將我參上一本?”
“這......”
說話之人一身哆嗦,頓時陷入百口莫辯。天知道和和氣氣的靖王怎會忽然疾言厲色起來。
旁人雖目光不及,卻是膽戰心驚地喝着杯盞中的佳釀,食不其味。
商碧落看得歡快,指着場上那位惴惴不安的文官嘻嘻笑了起來:“這麼傻,非要當出頭鳥。”
“只怕是有人指示。”嚴祁眼睛像毒蛇似的緊盯着宴席上某一處,眉宇間瞬間染上的陰鷙。
女子託着下巴湊近了看,俏皮的髮梢掃過身前的桌面,嘴裏盡是自言自語:“不管你高興與否,反正靖王是勾起了我的興趣。嘖嘖嘖,要說那眼神,還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是蔑視?
不盡其然
原本能草草結束的午宴,只因慕容復的到來變得格外特別。
臺下是各懷鬼胎的大臣,上座是權謀未定、居高臨下的靖王,怎麼看都想是一場蓄謀已久的生死局。
‘慕容復啊慕容復,你到底還藏有多少本事沒使出來,我很好奇。真想把底牌一一掀開來滿足我愈發空虛的求知慾啊~’商碧落暗暗好奇,微眯的眼眸帶着一絲慵懶。
……
“王爺息怒,老朽多言一句——”
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來說話,膽子實在太大了!
待衆人看到這人時,又發覺一切都理所當然,只因他的聲望高過了在場所有的官員,連皇帝陛下親臨也需禮讓三分薄面。
——邵恆。
兩朝元老,乃前朝開國元勳之一,如今仕任於家中。
“邵大人您請說,我聽着呢!”
邵恆雖有聲望,但如今身份尷尬上不了檯面,陪同孫輩來參加詩詞大會自然圖個和氣收場。“王爺客氣了,此番您既已無心到此,不如就將此事翻了篇,爾等午宴也用得差不多了,是時候該告退了……”
慕容復就算再怎麼不悅都不能表露於面,只得將藏於桌下的拳頭作勢握緊:“邵大人啊邵大人,您還真的是直言不諱!”
千言萬語變作惋惜長嘆一聲:“哎!本王也不是斤斤計較之人,倒是可惜了珍藏的佳釀……”
這苦情的戲碼攤上他這張正氣凜然的臉,明顯不符。
邵恆聽後也不舉杯,打準了不喝酒的架勢,僵直着說道:“請恕老朽年邁,不勝酒力。早些時候喝的醉了些,如今這杯酒怕是再也不能下肚了——”
“我怎麼不知邵大人酒量如此不濟?”慕容複眼角抽了抽,就差拍桌而起。
環顧一週,大部分人的酒水已經下腹,也不算跌了面子。
“慕容復這招以退爲進,爲得是什麼?”商碧落掰着手指神色厭厭,顯然‘邵恆’的出場不是她想看戲碼。
被問話的嚴祁抽出椅子下的軟墊,另坐於她一旁:“什麼都沒說,什麼也沒做。”
“不不不,只對了一半。”
趁着侍女送酒的間隙,她特意觀察過,剛剛上桌的這壺酒和原先的酒並非隸屬於同一種器皿,偏於銀製精細的酒杯。尤其是這股特殊的酒香,初聞是淡淡的桂花香,後勁上來是動物身上特有的麝香。
“他想做的事已經都做了,你看啊這裏有他想要的人,掌控他們就要做到悄無聲息,所以……”商碧落神祕一笑,挺翹的睫毛勾住了垂下來的碎髮,“喫食有問題~”
“喫食有問題!”嚴川川異口同聲答。
女子讚許的眼光落在她的身上,不得不說這小妮子確實有些長進,自從腦袋裏什麼個皇子拋諸了腦後就變得愈發聰明機智,人見人愛了。
聽到喫食有毒的嚴川川瞬間臉色煞白,恨不得將剛纔所食全吐出來。
“嘔~嘔——”
迫於憐憫,商碧落打斷了她過於自殘的行爲:“行了行了,沒必要再扣嗓子,這毒若是下了,還能讓你吐出來嗎?”
放下遮擋在面前的香帕,嚴川川擦了擦脣角:“那是什麼?”
“妖血~”
女子鋥亮的雙目盯着手中的酒杯發笑,三言兩語中透着可惜之意:“這點伎倆還敢拿出來顯擺?”
隨着她食指輕敲兩下杯壁,原本清醇的酒色開始變渾濁,漸漸凝出一滴比紅豆還小的珠子,酒杯晃盪搖擺間不見潰散。
“這就是妖血?”
嚴川川嫌棄得皺眉,作勢要把手中的酒杯丟掉,卻被商碧落伸手攔了下來。
“現在不能動!”嚴祁見縫插針地提醒。
商碧落連出聲附和:“你兄長說得對!現在可不適合挑起高朝,萬事得沉澱沉澱慢慢來……”
不少人在酒香的誘惑之下接二連三的豪飲,在他們紛紛稱讚脣齒留香時就已深重陷阱。
“你看看那幾個老狐狸,雖然沒我們這麼有本事,但也知道有些人的東西能輕易拿~”女子朝着關家和顧家的方向指去,他們面前桌上的酒杯同樣紋絲未動。
濃郁的酒香散去,幾人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