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言易駭的解釋就是變身,再用優美華麗的辭藻修飾一番後,便是化形二字。
“你說你人形時打不過我,怎麼還想靠着化形扭轉乾坤”商碧落單手叉腰,出口之言宛若一把把刀子。
“呦呵,特地從人形變回鹿,也未見你妖力上漲幾分啊”
鹿精掙扎着四肢,越往後越神情疲憊。身上的紅線非但沒有收緊,反而因爲自己劇烈的動作勾住了自己的脖子,一度處於窒息狀態。
“你說這又是何必呢”女子哼唧一聲,手起手落。
纏繞在樹杆上的紅線散了下來,被捆綁像個糉子一樣的鹿精重重的摔落在地,無奈變回了人形。
揚起滿地的樹葉
商碧落塌着雙肩,自然將兩手背於身後,一步一步踩着樹葉的響聲走到他的面前:“冷靜了就說說吧”
看着近在咫尺的鞋尖,鹿精不自覺嚥下口水顫顫巍巍問道:“你你你你想知道什麼”
女子蹲下身,右側的膝蓋咚抵在他腦袋前方。
妖,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但凡有點靈性的物種都能互通言語,她不妨藉此機會,好好撈點有用的消息。
“整個長寧城中,人不知道的我都想知道。”商碧落潔白如瓷的手指在鹿精的脖頸上方流連不斷,正計劃着何時落下。
“我、我說,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
“王阿婆家的兒子偷了阿翠的耳環給阿紅,卻騙阿紅說他自己買的。沒了,真的沒了我聽到的、知道的都和你說了,可以放了我吧”
商碧落耐着性子聽完他的長篇大論以及最後的苦苦哀求,不得不承認這是她有史以來聽到的最長最臭的八卦瑣事,索性也不全是廢話,這才忍住下手的意圖。
“呵呵,你想的到挺好的。”她眯起雙眼,氣勢上施以壓迫:“再跟我說說你們妖”
接下來,總算迴歸到正軌。
“長寧城裏的妖就沒幾隻,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那些修爲尚淺的大多待在林子裏修煉,唯恐被捉妖師看穿丟了性命唉,誰讓我今天倒了黴,剛出來閒逛就遇到死人。”一想到林中那起殺人案,鹿精滿臉都寫着懊悔。
既然有妖,便會生出它們的天敵捉妖師,這不難理解。
但他所言修爲尚淺的不多,保不齊有隱於市中的千年妖怪
商碧落語調高昂,食指往他頭頂的鹿角上一彈:“小魚小蝦的誰還敢興趣你逗我玩呢”
被捆住四肢仰面躺在地上的鹿精心中一個咯噔,嘴中大呼冤枉:“大妖修爲深厚,懂得在人羣中隱藏自己地氣息,不單是捉妖師找不到,連我等也分辨的不清啊”
見她動作上未步步緊逼,鹿精幹脆道出心中所想:“再說了,同人在一起有什麼好的活的束手束腳不說,還需整天謹言慎行麻煩”
他滿臉憤恨神情是對那些嚮往於人間妖怪的不屑一顧,話並無對錯,不過此等判斷也僅限於他這個修爲不過兩三百年的梅花鹿
“誘惑”
人間的誘惑至盛,又豈是他這麼一個單純的小妖發現得了的麼
女子收回手中的月老線,轉身闊步離去。
此時林中的案件已由官府派人趕到,這令原本就人心惶惶的長寧城更添了幾分緊張的氣息。
商碧落原以爲此事是鹿精所作,但從他種種言行舉止判斷,在作案嫌疑上是急劇下滑,尚不排除其他妖物作祟的可能。
懷揣着內心小小的疑問,徒步走在山間羊腸小道上,她不禁突發感慨:“人間真是有趣極了”
被提及時,總歸落上下等二字的地方,竟然同那個紛爭不斷的修仙界相差無二
你要說此地閒散適宜,卻背地裏始終暗潮涌動。
人、妖、迴夢樓、靖王,還有那個叫嚴祁的嚴家二公子自她來此遇上的每件事都如此恰如其分。
接二連三遇上的兇殺早早突破她妄想安逸的人界之行,每每回憶起來實在忍不住想懷疑,是否她與生俱來的倒黴運又迴歸了其身
商碧落就這麼想着,迎面撞上了匆匆上山辦案的順寧府。
偌大一隻隊伍穿的都是黑底挺括精鍛衣,面繡金絲踏山虎,腰間配的人手一把的雕花掛鞘的大刀。
“錦衣衛辦案,閒雜人等請速速離開”
商碧落自然將自己規劃到閒雜人等這一列,腳下退開半步讓出了道。也正是這一次多餘的動作,令她有過一種錯覺。
從兩方對上到比肩錯開的短短几瞬,暗中有道目光一直久留不散。
就當她回首追逐之時,那道視線竟消失得無影無蹤
“真是奇怪”她隨口嘟囔一句,回到紅燈街時已近三更。
商碧落沒打擾到任何人,回房直接關門調息,意在將原先輸出的靈力補回,那種奇怪的感覺沒持續多久便被她拋諸腦後。
沒過一盞茶的功夫,樓下大堂的門被敲響了。
咚咚咚急促的敲門聲優吵得整個樓的人都醒了。
姑娘們吵到也就算了,還有些留宿迴夢樓的大爺們直接破口大罵:“幹什麼呢皮癢了欠揍麼幹吵老子睡覺,也不看看我是誰”
一口氣踹開房門,衝下樓嘚着人算賬。
姑娘們不敢攔怒火中燒的客人,左右沒了辦法纔想起找姍姍來遲的老鴇出出主意。
“媽媽,這可怎麼辦”
老鴇託了一把鬆散的髮髻,只掃了一眼便打定主意:“急什麼,得罪人的又不是我們瞧你的樣,女紅識字都樣樣不行,遇到事兒就只會大呼小叫”
樓下的門拴剛被他從小廝手中奪走打開,嘴裏的吵吵嚷嚷瞬間隱於寂靜。
清一色的黑袍,清一色的佩刀,再看着整整齊齊的排面,就算是借他八個膽也不敢再次大放厥詞。
“錦衣衛辦案,有請回夢樓東家隨我們去順寧府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