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甲板上,用一塊絲帕捂着自己發烏的眼眶,和一羣臭烘烘的洋鬼子擠在一起。
索特那發誓,自己口外老家的羊也沒有這麼臭。
怎麼能這麼臭啊!
作爲一個蒙古人,索特那一年沒洗澡了,但身上的體味,比起這些洋鬼子根本是甘拜下風啊!
一時之間,索特那都不知道是該繼續捂着眼眶好,還是捂着鼻子好。
他的眼眶也是洋人打的,只能咬碎牙齒往肚裏咽。
當船隊靠岸的時候,他還覺得這些日本人和洋鬼子過於好客了。
他們熱情地呼喊着,手足並用就往船上爬。
想必是念大清王師久矣。
甚至索特那都已經準備好拱手抱拳,以彰顯天朝風度了。
然而……
砰的一拳!
一隻長滿紅毛的拳頭重重砸在索特那的眼眶上面。
接着,他被揪住就要丟下船去。
好在索王爺雖然是個被酒色掏空身體的廢物,但他身邊的親兵多少還有幾分蒙古人的彪悍。
親兵們一邊磕頭,一邊將主子爺從洋人手裏搶了回來。
後面的事情索特那就記不太清了。
總之,船上的五萬綠營被洋人和倭人趕鴨子似的趕了下去,然後倭人和洋人爭先恐後上了船,裹挾着這位索王爺揚帆出了海。
一直快到朝鮮的時候,索特那總算理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特孃的,這大明果真兇殘啊!
索特那想起了自己在北京看到的那份禁刊,就是誰私留誰殺頭的《大明時報》,上面那拳打花旗國大統領,手持雙槍血戰白宮的明皇朱富貴!
可怕!
太可怕啦!
比那照片上的還要可怕!
明人人均穿林北腿?
那豈不是明人不滿千,滿千不可戰勝?
索特那瑟瑟發抖,這明人怎麼就變身了呢?
扶桑是什麼地方?
那可是倭寇的老巢啊!
大清國雖然和他們沒怎麼交手,但前明那會兒,倭寇也是大患啊!
甚至可以說,如果不是萬曆年間那場倭亂,我大清能不能潛龍起淵也未可知啊!
倭人已經強悍如此了,那些洋人就更不得了了。
作爲僧格林沁老叔爺的後輩,索特那可是親耳聽他說過當年八里橋之戰的來龍去脈的。
雖然理由也有咱大清自己人使絆子的原因,但三萬鐵騎只打死法兵3人,英兵2人,自己死了千餘人,這是不爭的事實。
這樣可怕的敵人,便是僧王老叔爺那般人物也談之色變,那些明人怎麼能,怎麼敢將他們當雞殺呢?
“索將軍,這次失利,主要是明人不講武德,不宣而戰,來偷襲我們老牌列強,你放心,只要我們法國人拿出真正的實力,從本土調來精銳的法蘭西戰士,戰局就能完全改變!”
法蘭西駐日總顧問博內爾如是說道。
在遠東損失8000人,並丟掉經營了數年的日本,這樣的損失足以讓皇帝陛下的威望大損,以至於內閣倒臺也說不定。
但在這些狡猾的日本人和韃靼人面前,博內爾知道自己必須要保持鎮定。
他正擔心自己該怎麼回京覆命呢,博爾內顧問的話令他茅塞頓開。
朝廷如今最關心的是啥?
是自己白白丟了五萬綠營在日本嗎?
肯定不是啊!
如果給朝廷害怕的事情排個順序那一定是:
死掉幾萬幾十萬漢人<給洋人割地賠款<南方漢臣坐大<<大明鯊回來啦
防備明人肯定是重中之重啊!
說一千道一萬,只要能擋住明人上岸,沒有啥是不能幹的!
只要能擋住明人,就是大大滴的功臣!
“碾墨,碾墨,給本王碾墨,本王要上疏,本王要獻策啊!”
索特那扯着嗓子叫嚷,然後砰的一聲,一隻洋鬼子的臭靴子塞進了他的嘴裏。
索特那的那幾個奴才輾轉騰挪,這才跑了過來。
沒有辦法,來時五萬人已經很擠了,如今同樣的船上硬生生塞上了八九萬人,已經和豬玀船差不多了。
這事明治和德川慶喜心裏也苦啊!
他們原本的計劃是從福島出海,二聖北狩。
公武合體後的小朝廷去蝦夷島避避風頭,順便遙控指揮本島的反明作戰,想來也是大有可爲的。
可不知道是哪個嘴上沒把的殺才透露了風聲。
結果本該留在江戶與國同休,玉碎殉國,以激勵全國國民鬥志的衆多大名、公卿、旗本,統統都跑來了福島。
來都來了,還能趕走不成?
那些人可都是繡過日月旗的。
如果逼急了,把自己骨灰揚了都有可能。
所以出海的隊伍一下子膨脹了。
這近十萬人人喫馬嚼,哪裏是小小蝦夷能夠負擔得起的?
和法國顧問一商量,日本朝廷最終衆人決定,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奪了清兵的船,轉進朝鮮釜山隔海抗明。
釜山港之前已經被法國人拿下,清廷斡旋了一番,毛用沒有,依然處於扯皮狀態。
想必作爲臨時行在,也算是一處比較理想的棲身之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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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
最終船隊並沒有在釜山多做停留,而是補足食物淡水,順便找了幾個高麗花姑娘勞軍,接着便滿帆駛向了清朝交界處的椵島。
接着,索特那王爺,法國駐日公使,幕府新軍總大將,原新選擇副組長土方歲三等人,一道火速趕往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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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椵島,在後世怕是沒幾個人認識。
甚至都很少有地圖把這個屬於朝鮮的小島標註出來。
但它另一個名字卻大名鼎鼎,令人聞之如雷貫耳。
椵島,就是當年毛文龍、東江鎮所在的——皮島!
12月中旬,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震動朝野。
我大清的新東江鎮開鎮了!
大清名將索特那王爺,將以洋倭之兵,三年平明,否則甘願受袁督師之刑!
當然,這是坊間的說法。
索特那王爺聽到這些流言蜚語,氣得在逢春樓住院了好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