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古老帝國的朝陽又?叒照常升起了。

    南前衚衕口,兩個出來喫早點的老北京人打面遇上了。

    “阿巴阿巴……”

    “阿巴阿巴……”

    “小聲問您一句,您老是旗人嗎?”

    “嗨,您早說啊!您是旗人嗎?”

    “我不是。”

    “我也不是,正經人誰是旗人啊!”

    兩個老北京手舞足蹈啞語比劃了半天,這才發現大家都不是旗人,這才解除誤會,高高興興地嘮起了嗑。

    按照朝廷的《滿語復興令》,過了昨兒的聖母皇太后壽宴之後,旗人就又不能說漢話了。

    好在這麼長時間來,大家連比帶劃的,手語水平和謎語人水平都有了質的提升。

    但再是如何提升,也比不過開口說話啊!

    “走,衚衕口馮三痦子的油餅特別的地道,咱再點上一份炒肝,嘿,講究!”

    兩人一見如故,便去了馮三痦子攤上喫早點。

    叫了一份炒肝,兩張餅,兩小碗羊雜湯,往長椅上那麼一坐,便能看得出是倆體面人。

    別看馮三痦子的早點攤不大,但喫客可是很多的。

    能坐在長椅上,倍有面兒!

    其中有倆錦衣小年輕,點了炒肝兒配包子,還有一疊鹹菜,一碗豆麪兒丸子湯,一看就是大戶人家。

    事實也正是如此,他們兩個都是同文館的學生,往常要睡到三杆纔去上習課的。

    不過今日不同往昔,他們一早就被家裏人趕出來,十點不到就前往同文館了。

    此時,他們正在去上課的路上,結伴喫個早飯。

    兩人一邊阿巴阿巴,一邊飛快地在進食間隙打手語,實在不行,就藉着喫炒肝兒的動作掩護,蹦出幾個詞語。

    那動作流利的,一看就是老旗人了。

    馮三痦子開這早點鋪免不了要和各色人物打交道,倒也勉強能看懂他們的交流。

    “聽說昨兒出大事了!”

    “可不是,我聽人說,安德海安公公都叫人給杖五十了!我家長輩親眼瞧着的,那屁股都給打成肉泥咯!”

    “嚯!那安公公可是太后娘娘跟前的紅人,怎這般悽慘?莫不是在晚宴上頂撞了洋人?”

    “倒不是頂撞了洋人……”

    那五銖錢尾巴旗人停了下來,謹慎地朝着周圍望了一圈,然而接着道,“話說昨晚,可有內務府的番子來叫門?”

    另一個半兩錢尾巴旗人眼神一凌,道:“昨兒個我睡得沉,沒聽着動靜,不知道啊!您知道番子們尋的是神馬東西?”

    我呸!

    五銖錢旗人心中暗罵一句,你小子怎麼知道番子們在找東西?

    我看你不但知道,你家府上肯定也落下來了!

    不過心裏這般想着,五銖錢旗人還是微笑着搖頭:“不知,我也不知,他們尋神馬,我根本沒見過,也沒有用過!”

    “用?”

    “呃……喫炒肝兒,喫炒肝兒!”

    ……

    收了早點鋪,馮三痦子回到了自己在老弄堂的屋子。

    一個小早點鋪,看着營收流水不錯,但北京城裏頭到處都是爺,每處都要給孝敬,所以馮三痦子根本存不下什麼錢,日子很是窮苦。

    再加上他生的醜,右臉上還有個乒乓球大小的痦子,腿腳也不利落,有些跛,故而都快四十了,也不曾娶妻生子。

    不過雖不曾娶妻,但馮三痦子也不至於沒有嘗過女人的滋味。

    花上十幾個銅子兒,就能在衚衕深處找上一個最廉價的私娼好好快活一番。

    這些私娼自然不會像是秦樓楚館中的窯姐兒那般水靈。

    又醜又老,身上還有股怪味兒。

    不過馮三痦子牙口很好,來者不拒,可終歸是無奈之舉。

    然而昨日夜裏,馮三痦子出門找牆角兒小便的時候,天上卻忽然掉了一個美人兒下來。

    馮三痦子小心翼翼地從牀底下將“美人兒”取了出來。

    只見這美人雖然只是充氣的玩偶,但也足可見其眉眼間那三分嫵媚,七分風騷,再加上瓜子小臉和白皙的皮膚,十足足一個出自大家深閨的美豔少婦。

    這等女人,平日裏馮三痦子最多也就隔着老遠望上一回,哪裏有想過能如此把玩在手中?

    以馮三痦子的經驗,這“美人兒”做的還是比較……逼真的……

    他幾乎不需要看說明書上的簡筆畫,就能搞明白這是怎麼使用的。

    昨晚他就已經酣暢淋漓地試過了。

    不過剛纔從攤上那幾個旗人學生的對話中,馮三痦子一下子聽出了一絲令他心臟砰砰直想的意味。

    砰砰砰!

    “果然,這心肝兒跳得好快!”

    砰砰砰!

    “馮痦子,快開門,差爺來問話!”

    馮三痦子一聽,門外乃是甲長叫門,聯想到之前旗人學生的對話,他連忙將美人兒塞回牀底。

    走到半路,他又折了回去。

    按照說明書上的圖示,將美人兒放了氣,然後貼身塞進懷中。

    想了想,懷中似乎也不保險,不如……

    “怎麼還不開門?”

    “來啦來啦,小的是個瘸子,走得慢!”

    將房門吱呀打開,幾個內務府的番子們推門而入,嘴裏還罵罵咧咧:“孃的,從昨晚到現在,爺都還沒歇過,都搜了一宿了,就不能讓巡捕五營的傢伙也一起尋那些個……祥瑞嗎?”

    “嘿,那祥瑞哪是九門那些殺才能看的,咱爺們可是淨了身的,那些個丘八淨身了嗎?”

    “嗨,那咱內務府十三衙門全都出動咯,也搜不完整個北京城啊,而且我聽說,通州、香河那些地方也都有……祥瑞啊!那不是要累死咱爺們嗎?”

    “你放心啦,我聽桂公公說,一早就已經張了皇榜,內務府要火速招募一批人員啦,你老家可有親朋,讓他們趕緊來喫這碗皇糧啊!”

    “我呸,你這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馮三痦子呆若木雞地聽着兩個內務府番子談笑風生,驚出一身冷汗。

    他們翻箱倒櫃,順走了馮三痦子三吊銅錢,一邊罵着窮鬼晦氣,一邊離開了。

    萬幸,他藏在褲襠中的小美人並沒有被發現。

    嘗試着對着那洞眼兒吹起,很快,小美人又恢復了本來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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