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殷人的圖謀後,朱富貴有點蒙圈。

    事情原來是如此嗎

    難怪一路上好喫好喝伺候,還說什麼牲口產仔需要充足的營養

    朱富貴還以爲是自己高尚的品行,以及大明天子的人格魅力感染了這個番邦女子。

    原來她只是讒自己的身子

    我把你當救命恩人,你卻想要上我

    朱富貴渾渾噩噩的將玻璃珠送出後,就揮手把少女趕走。

    他需要冷靜一下。

    不過沒過多久,女孩就去而復返,而且面色有些低沉。

    “怎麼了我不是已經說了嗎我乃天子,婚配之事不能這樣草率的。”

    朱富貴揚起脖子,搖頭道,“就算你用強也是不行的,那樣得不到我的心。”

    “我爲什麼要得到你的心”

    少女皺眉道,“生孩子而已,阿嬤們已經教過我了,很簡單的,你不會嗎”

    所謂阿嬤,朱富貴已經瞭解過,其實就是女巫。

    只不過這些阿嬤顯然不是像桔梗那種,而是和楓婆婆差不多。

    朱富貴沒想到她們居然還負責教這個

    “咳咳咳我自然是會的我和學過”

    朱富貴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不說這個了,你又來找我是什麼事”

    “鼬不行了,阿嬤們說了,可能活不過今晚。”

    少女的神色有些歉意,“我求過嬸嬸,想赦免你族人的罪行,但”

    少女的意思很明顯。

    雖然她是部落名義上的新任族長,但她威望不夠,也沒有辦法平息族人的怒火。

    畢竟部落現在就是這個麼情況,男丁稀少,像鼬這樣的戰士就更少了。

    總之,戚文長和楊六應該很難見到明天的太陽了。

    朱富貴沒想到這個叫鼬的這麼不耐揍,戚大哥他們輕輕碰一下就不行了,果然取名是有大學問的。

    如果取名叫做猹的話,一定能活到八九十歲。

    不管怎麼說,戚文長和楊六對朱富貴來說是很重要的人。

    不僅僅是因爲他們救過朱富貴,更是因爲,如果想要打造創業班底,這兩個太平軍老兵絕對是不可或缺的骨幹。

    “我能去看看鼬嗎我也懂一點點醫術。”朱富貴試探着問道。

    “不行,你是外族人,還是兇手的朋友,嬸嬸他們是絕對不會讓你治療病人的。”少女搖頭道。

    朱富貴搖頭道:“這你就不懂了,如今的情況下,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希望鼬死,但我和我的朋友一定是最希望他活下來的,不是嗎”

    “這”

    少女想了想,發現朱富貴說得很有道理,如果能夠治好鼬,他們就能活下來,如果治不好,就只能爲鼬陪葬,他們沒有理由不盡心盡力。

    少女最終被朱富貴說服了,她離開後不久,六個五大三粗的殷人女戰士走了過來。

    她們不是找朱富貴的,而是徑直來到了戚文長和楊六面前,一頓嘰哩哇啦,接着就要伸手拖拽二人。

    “朱兄弟,這幾個婆娘在說什麼”戚文長問道。

    朱富貴如實翻譯道:“那個叫鼬的土人不行了,她們的巫師大人得到神明的啓示,要用你們的心肝作爲祭品,來給鼬驅邪贖命”

    “靠,果然是蠻夷,居然如此兇殘哎喲”

    楊六被嚇了一跳,剛想站起來,就被女戰士們一棍子打在腿窩上,疼得齜牙咧嘴。

    朱富貴撇撇嘴,心說你們太平天國和對面清妖爭奇鬥豔的花樣也不少。

    什麼跪火練、烙背、斬足、宮刑、斬首、喫酒、點天燈,聽聽都瘮人。

    不過想歸想,朱富貴還是連忙要求跟着一起去看看。

    領頭的戰士參與了外出的戰鬥,也知道朱富貴的身份特殊,和少族長的關係似乎也有些特殊。

    她仔細搜查一下朱富貴的身子,連他的龍溝都沒有放過。

    確認朱富貴沒有攜帶什麼兇器之後,便點頭讓他跟在一旁。

    給朋友送行,這對於殷人來說,也是可以理解的樸素感情。

    看着被強行拖走的戚文長、楊六兩人,剩下的華工們無不非常憂慮。

    戚文長在工人們中間的聲望很高。

    雖然平時有人在背地裏喜歡說風涼話,不過現在這些人也爲他捏了一把汗。

    尤其是戚文長另外一個兄弟,張長貴更是牙呲欲裂。

    但是他們什麼都做不了,甚至於就連自己的命運還在懸崖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們總覺有一些殷人婦女看過來的眼神有點不對勁。

    現在唯一的希望也就只有那個自稱爲前明宗室的朱小哥了。

    這人有點門道,會說美洲土人的話,還能勾搭到一個水靈靈的土人妹子。

    就憑這水平,確實不是普通人。

    相比手無縛雞之力的朱富貴,有前科的戚文長和楊六顯然危險得多。

    所以三個戰士押運一個,雙手也被牢牢反綁,沒有任何發難的機會。

    沒幾步路,就走到了整個村寨最高大的建築之前了。

    這是一棟用石頭壘砌的房子,後壁則是利用了山體。

    一般來說,城邦或者村落據點中最豪華的建築,不是廟宇就是祠堂,這裏也不例外。

    朱富貴老遠就聽到了少女和幾個老婦人的爭吵聲。

    走近了,朱富貴看到了三個年齡在五十歲以上的老婦人,想必就是所謂的“阿嬤”了。

    “說了不行就是不行,族長大人,難道你是在懷疑我們的醫術嗎”

    年紀最大的老婦人似乎地位頗高,她一點都不給少女面子,甚至還對野牛嬸嬸道,“小野牛,不是我說你”

    朱富貴嘆了口氣。

    看來果真是遠親,你看這說話的風格也都一樣。

    但凡說到“不是我說你”這樣的句式,接下來的內容就都是說對方不是的。

    這個老阿嬤似乎是水牛嬸嬸的老師,所以批評起她也不留情面。

    總之就一個意思,打獵、打仗、管理部落,我不如你,但占卜治病,我可是全部落最專業的。

    除了白人的神父,全天下沒有人比我更懂醫學

    朱富貴愣了愣,沒想到就連殷人都認可白人的醫術

    或者說巫術

    沒辦法,事實就是這麼殘酷。

    面對白人的鋼鐵、步槍、訓練有素的軍隊,最勇武的印第安人也不得不承認,白人的科技非常厲害。

    連帶着,他們的神明,即便是邪惡的,也是無比強大的。

    1763年,時任英國陸軍總司令傑佛裏阿默斯特爵士曾經專門撰文讚揚白人殖民者使用感染天花的毯子作爲商品出售、贈與印第安部落,從而來消滅印第安人的行爲。

    可笑的是,當時受到天花襲擊的印第安部落,還以爲遭遇了惡魔的襲擊。

    部落的神明根本無法保佑他們。

    德高望重的族長們找到馬里蘭州基督教會的修女,哭訴了族人受到惡魔襲擊的事情,請求教會的幫助。

    結果,這位“仁慈”的、“高尚”的、“愛着世人”的修女的回答,原文是,“那是上帝向你無知的種族傳播文明和教導,並指引他們通向天堂的道路。”

    聽聽,這是人話

    總之,時間來到100年後,1863年的今天,即便是印第安人自己,也已經漸漸接受了白人世界更加文明的設定。

    他們所謂抗爭,其實也沒有想過重新恢復祖先的榮光,只希望能在自己的故土上尋求一點點安居之地而已。

    以至於再過二十多年,所有的印第安人就全部繳械認命了。

    所以,時至今日,鷹的部落中,年紀最長,知識最豐富的阿嬤也承認,自己的巫術和醫術都比不過白人的修女和神父。

    但,她不認爲,那個所謂“大明帝國”的皇帝,他的醫術能比自己更加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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