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哥”李景天也很意外，沒想到陳柯會自己走到青羊宮舊址。原本他還想着去前面廣場再給陳柯打電話的。“李師弟，這位莫非就是你所說的那個人”老者年逾古稀，精神矍鑠，帶着打量的眼神上下看了一遍陳柯，目光平靜如水，不喜不悲。李景天點頭，爲老者介紹道：“趙師兄，他就是陳柯。”說罷，又對陳柯道：“陳哥，我身旁這位是我師伯的大弟子趙學禮。”“見過趙道長。”陳柯微微拱手，與趙學禮打了一個招呼。趙學禮看了陳柯一小會，卻是沒能看出什麼不同，心中有些詫異自己師父之前說過的一些話。不過在此他沒多問，用溫和的聲音笑說道：“既然是李師弟的朋友，那便不算外人，先與我去見過師父吧。”今天來青羊宮，主要是爲了給李景天的師伯祝壽。青羊宮佔地極其寬廣，從前門進入，香客只能進入第一座大殿，在那裏祈願求緣，後面的大殿則是道士修行場所，外人是不許進入的。正常來說，道士的年紀越大，輩分也越高。但也不排除有特殊例子。比如李景天。年紀不過二十，卻能與一干六七十歲的老道，互稱師兄弟。只因爲他的師父與青羊宮輩分最高的那位老道是一同學道的師兄弟。由趙道長帶着進入青羊宮，其他修士見了紛紛行禮，自動讓開道路，李景天則是一一點頭示意，所還皆是長輩對晚輩的禮節。“陳居士可曾用過早膳”趙學禮將他們帶入一處偏殿，殿中有一排木案，尚有幾位中年道士在此處喫早餐，菜品很簡單，有白米粥、花生、桂圓、紅棗等補氣之物。陳柯已經喫過辟穀丹，倒也沒有再喫早餐的必要。謝過後，趙學禮便引着兩人去了後院，那是他師父的住處。見趙道長進去請示，陳柯在小院和李景天聊了起來。“你不是出自麻衣一脈，怎麼和青城山的道長也有淵源”李景天笑着道：“本派祖師麻衣道者，曾在青城修道，後來也在山中兵解，因此在青城山諸多修道派系中，也有我們麻衣一脈存在。”“我師父與師伯是年輕時結下的友誼，我這一脈向來單傳，這些年受了師伯他們很多照顧。”陳柯點頭，知曉了兩派之間的聯繫。“在師父羽化後，我曾來過青城山，師伯他們想讓我留下做個清修道士，但師父的遺命是要我入紅塵上大學，雖然我心向青城，但還是得在俗世歷練一番纔行，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是個頭。”李景天有些無奈地說道。師父沒給他留下其他的話，什麼時候可以重新上山，什麼時候可以再入玄門，這些都不知曉。陳柯搖頭笑道：“腿長在你自己腳上，啥時候想離開了，那就離開唄。不過我的建議是，先把大學本科讀完，要是對學業感興趣，不妨再讀個研究生，年輕的時候就儘量去折騰吧，反正你一窮二白，也不怕被人坑被人騙。等啥時候看罷世事，再回到山裏來，這時候你已經心中有世界，可以見天地，見衆生，見萬法。”陳柯的話總是這麼發人深思，李景天在心中反覆唸叨他剛纔說的話，覺得好像是這麼個道理。想上山須得先下山，想悟道要先行道，道不在山，亦不在經，而在凡塵百態，衆生言行，心中有世界，處處見大道。修道者。無外乎修心、修身、修法、修命，能夠把持自身，就能守住性命不墮，與道爲友，清風作伴，自然心中怡然。自己的師父、師伯，都是在過去的崢嶸歲月中，接受過戰爭和炮火洗禮的。他們走南闖北，登過長白山，走過大戈壁，租船在東海蕩波，南下十萬大山尋仙訪友。而後才能心中見道，道在心中。和李景天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陳柯看着小院中的佈置，有許多都是用來製作藥材的器具。“道門有五術，山醫命相卜，十道九醫，不是虛言”像陳柯自己，也算知曉煉丹、經脈等知識，這對修仙者來說，是基礎學科，必須掌握的東西。不多時，趙學禮就出來了，對陳柯拱手稱道：“師父請陳居士進去。”陳柯看了一眼李景天，後者打算跟着一塊入內，誰想趙學禮又補充了一句：“李師弟且慢，師父只讓陳居士一人進去。”陳柯意味深長地看了趙學禮一眼，李景天有些奇怪，不知師兄和師伯幹嘛不讓自己入內，不過師伯發話，他自然要遵從。“陳哥，那你去吧。”心中有點小鬱悶，李景天很無奈。陳柯輕笑一聲，轉身走入了屋子。才進屋子，他就聞到了一股特別重的藥材味道。這些藥材不是普通的中草藥，基本都有幾十年的藥齡，許多藥材都不常見，屬於李景天眼中的那類珍惜藥材，如果地球還有靈氣存在，這些藥材都能蛻變成靈藥。這個屋子很簡單也很整潔，除了桌椅、牀榻外，就只剩下一個破舊衣櫃。許多修道人的臥房也會供奉神仙畫像，擺下香爐，點上檀香。只是在這卻完全看不到。牀榻上的鋪墊，坐着一個瘦小身影。陳柯看他，如同看着一棵將要枯死的老樹，生命之輪已經徹底枯敗，靈臺的神光搖搖欲墜，已經到了將死之齡。“老道身有不便，還請道友見諒。”這瘦小的灰衣道人，不出意外就是李景天的師伯。在陳柯觀察他的時候，老道人也在看着他。老道的雙目已經渾濁，早已成了生理上的目盲者，但他卻能看清陳柯，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心在看。靈識。這個老道人也修出了靈識。得知此事，陳柯略感詫異，不過細細一想，在末法時代誕生靈識，貌似也並非不可能之事。修仙者的靈識，也被稱作天眼、阿賴耶識。主要與人的精神有關，有些生來精神強大者，無須進行任何修煉，就能誕生靈識。瘦小老道面帶微笑，似乎很欣喜陳柯的到來。“我已經許久沒見過修仙者，上一次還是六七十年前，有位名叫陳攖寧的道友前來與我論道，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在我死前，還能見到另外一位陳道友。”今天是老道的生日，在這喜慶的日子，他談及死亡，就像在說花開葉落一樣普通。陳柯從他身上看到了坦然。面對死亡，老道早就已經做好準備。不出意外，在他生來世間的這個日子，他也要永遠告別這個世界。一生，一死，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