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還是頭疼,這回伸手去摸沒人管了。頭上不僅有頭髮,還有頭髮之外的東西,竟然包着繃帶。仔細想想應該是摔到了腦袋,當時倒下肯定是沒人接着摔到了臺階上,絕對沒別的原因。她躺在牀上藉着恍惚的燭光,瞧着自己的手,小的不可理喻,能有幾歲五歲還是六歲再不能多了,這雙手沒有絲毫傷痕,意味着還沒被揍過。記得自七歲起不知爲何許妃時常打她手板,哪怕是某一天心情不好,也會挨一頓打,直到她學乖了,學會討好,纔不會再捱打,但陳年的舊傷已經讓她的手長了一層厚厚的老繭,看着好像粗使丫頭的手,後來保養了許多年才慢慢好轉。現在想來那尚且不是什麼難過的日子,若不是有了那段時日的忍辱,後來的日子怕是早就過不下去了。往事如流水,流水無情卻傷人。她不想再過從前那樣的日子了,機關算盡卻爲他人做嫁衣。每日承受着無止境的痛苦,喫着一些明知無用湯藥,誰還會有勇氣活着其實到最後她只是想看看秦楓舟的下場,秦楓舟比她還要壞,總要衆叛親離,纔是大快人心。可她還是死在了前頭。“卻重生了”乾元八年,冬。前日的一場瑞雪覆蓋了整個皇宮,冰冷的圍牆裏格外的寒涼。御花園裏鮮有人至,可今日偏偏有那麼幾個人入宮請安。遠遠的便聽見細碎的腳步聲,夾雜着人語。“你們聽說了嗎皇后的那個九公主前幾日在皇后殿前撞破了腦袋。”“當然知道,這可是天大的傳聞。”“皇后也是夠狠心的了,世間哪有母親不見親生女兒的”“哼,一步登天,都有了皇子傍身,公主又算得了什麼,終是不能繼承大統”“王妃果然心直口快。”“怕什麼,人家敢做了就不怕人說,從一個江湖女子到皇后,捨棄一個身份說不清道不明的女兒,實在是明智之舉。”“無辜的還是那孩子。”慕未曦坐在樹上,看着幾個婦人從樹下走過,只覺得聒噪。她們的話從前她聽了定要與她們理論一番,可她已經不是從前的她了。想起來那時候的她可真是天真無邪,人家都不屑看她一眼,她卻依然傻傻的覺得是因爲有難言的苦衷纔會如此。可她的母親高高在上,寵冠六宮,皇帝視她如珍似寶,哪裏會有什麼苦衷,皆是她一廂情願罷了。擡頭望天,有些陰沉,心裏也悶悶的。這是她重生後的第四日,從一開始的興奮漸漸轉變爲懼怕,怕是場黃粱美夢,再一睜眼又是那無邊無際的苦海。“你們快看,樹上有個人”“哎還真有”不知何時幾個孩子到了樹下,竟不走了,研究起樹上坐了個人。慕未曦傻眼了,坐在樹上本來就是爲了躲清淨,可如今定是安分不了了。她忍不住對天翻了個白眼,對樹下的孩子吼道:“你們看什麼看,再看把你們眼珠子挖下來”樹下的小孩們膽兒肥的很,絲毫沒有被嚇住。“你是誰家的丫頭,怎的這般狂妄”,長得最高,看着像是個領頭的男孩反對着慕未曦喊道。慕未曦沒搭理他,突然心裏生出來個邪惡的念頭,不自覺的冷笑,可惜樹下的人沒察覺到。她晃悠悠的站了起來,爲了害怕掉下去抱緊了粗壯的樹幹,然後猛的跺腳,震得整棵樹都開始發晃。“啊”“你幹嘛”突如其來的積雪毫不留情的落到了孩子們的臉上,身上。精緻的髮髻,絕美的華服都不曾倖免於難。雪有多涼慕未曦自己比任何人都知道,當然不能獨享。不可否認,她變壞了。要是從前她只有任人欺負的份,哪有主動挑釁的時候。可現在心裏就像有個小惡魔,壞水賊嗖嗖的往外竄。不曾想幾人裏唯一的女孩最是嬌弱,積雪落得最少卻是最先哭起來的。花朵般的女孩嚶嚶抽泣,真是我見猶憐。“混蛋,知道我們是誰嗎”另一個男孩子氣急敗壞的指着慕未曦,可卻站在原地無能爲力。有能力的便已經不言不語的開始往樹上爬了。說來到也真是奇怪,一行四人,三個男孩子見有嬌滴滴的女孩子哭了竟無人關心。這個時候不應該多加寬慰,爲未來打好基礎,好娶回家去嗎難道是心眼還沒張全那個領頭的更是不尋常的淡然,面色平靜的看着慕未曦,讓慕未曦有些懷疑是被積雪砸壞了腦子。慕未曦顧自晃了晃腦袋,將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甩出去。更爲重要的是沒時間胡思亂想,那個爬樹的男孩子已經一聲不吭的爬到她的腳下了,要是再不做點什麼,恐怕就要被拽下去了。對一個會威脅到自己的人客氣,就是對自己的不客氣。說時遲那時快,她一腳踹了上去。當然,爲了保全那個男孩兒的顏面沒踹臉,踹的肩膀。額,其實慕未曦還是覺得他長得挺好看的纔不忍心踹他臉的,可是她是不會承認的。隨着“哎呦”一聲,男孩兒跌落在地。慕未曦本想嘲笑一番,可報應來的着實太快。腳下一滑,也跟着向下撲去。哎呦,這下完了人家好歹屁股朝地,無傷大雅,她可就不一樣了,臉朝地面。不知道會不會整張臉直接摔扁了,或者就算不摔扁也會毀容吧肯定疼死了,腦袋還沒好又要添新傷了。不對,她的臉,以後可怎麼出去見人此刻慕未曦的心拔涼拔涼的,重生之後第一次做壞事遭了報應,這是什麼說法隨即極度恐懼的閉上了眼睛,聽天由命吧意料中的疼痛絲毫沒有感受到,只是被自己嚇得渾身哆嗦,心跳加速。“秦楓舟好呀你,丟下我跑這兒來英雄救美來了”聞言,慕未曦渾身如同結冰了一般,也不抖了,猛的睜開眼。天邊太陽不知不覺的升了起來,好生刺眼。更爲刺眼的是眼前這個人的眼睛,宛若星河。記得許多年前的某一天,她見過這樣一雙眼睛,那時她以爲在黑夜裏行走,照亮前路的不一定需要燈火,星光也可以。於是她奮不顧身的撲向這微弱的光,可他卻是遙不可及的,因爲他從不是爲慕未曦而生的。慕未曦拼了命的從這個人懷抱裏掙脫,步履蹣跚向着遠處而去。她沒有受傷,半點都沒有。可她情願剛剛摔在地上也不願意讓那個人救她,她情願往後餘生長着一張可怖的臉活着,或是摔殘了,可偏偏就是那個人接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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