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博忍不住問:“是不是怕花錢?”

    “啥跟啥?”川七眯眼呵呵笑了,搖頭:“大塊頭呀,俺這輩子吶......也算活夠了。俺不怕!反正遲早得有辣麼一天,誰不是呢?對吧?誰來這人世間走一遭,誰不都得回去嘛。聽那些說書的說,人一輩子能活多久都是天註定的,閻王爺的生死冊裏頭都清清楚楚寫着呢。啥時候死,你就得死。俗話說,閻王要你三更死,不能留你到天明。俺得死了,俺知道。”

    袁博皺眉瞪他,問:“你知道?你怎麼知道?那赤腳大夫不說了嗎?你這個能治!”

    “他說能就能?他又不是閻王爺,俺纔不信他呢!”川七搖頭笑道:“甭聽他的,他除了會吹,還能會點兒啥事?”

    袁博走了出去,很快從側面的庫房回來。

    “這是我的兩套舊衣服,我用剪刀剪短了袖子和褲管,回頭你換上去,然後去醫院看病。”

    川七驚喜抱過衣服,樂呵呵道:“這些就夠好了。人嘛,光溜溜來一遭,不能光溜溜回去,怎麼也得好看一丟丟,免得嚇着俺爹孃。”

    袁博湊去煤油爐旁,發現火有些大,竟把一個蛋給煮破了,蛋白蛋黃漏了出來,已經成了水煮蛋,連忙用筷子撈出來。

    “喲!別浪費......能喫能喫滴!”川七一個勁兒吞口水。

    袁博澆了點兒醬油,遞給他。

    川七一把接過,狼吞虎嚥呼哧兩口吞下,轉而滿足舔了舔黑乎乎的嘴巴。

    “香!忒香!”

    袁博淡聲:“鍋裏的還沒熟透,你坐下等等。”

    川七抱着衣服靠坐下來,眯眼哼起了小曲。

    袁博安靜聽着,深埋在腦海裏的記憶被他一一勾起。

    住大橋洞那會兒,他偶爾晚上餓得睡不着,川七就會嘲笑他,然後念各種各樣的好喫東西,什麼小籠包大肉包烤羊肉烤豬皮,惹得他一個勁兒吞口水。

    川七嘲笑夠了,就會一邊抖着腿,一邊哼着這樣的小曲,吵得他更加睡不着。

    袁博皺起劍眉,道:“老川,去醫院治,我給你掏錢。”

    “啥?”川七連連搖頭:“治啥治?人老了,不都得死?早死晚死都得死,不是嘛?俺昨天總睡不着,覺得好一陣子沒在城裏瞧見你,趁着現在還能爬得動,得來瞅一瞅你和你媳婦。對滴,你媳婦呢?還沒起呀?”

    “她出門了。”袁博答。

    川七呵呵笑了,豎起大拇指。

    “你媳婦是個好人吶,模樣好,脾氣也好。大塊頭,你可得好好滴對人家。你瞧你,住辣麼大的宅子,還有漂亮媳婦和大車子,可算有出息咯。過兩年生幾個白白胖胖的大兒子,那就更加滴好!”

    袁博沉着臉,語氣沉重道:“能治就得治。”

    川七緩慢搖頭:“不了,俺都活夠了。俺這次過來,就是跟你道個別。你說你,咱認識十幾年了,咋能不說一聲就走,對不?那忒不夠仗義滴!給俺幾個蛋喫,俺下輩子鐵定還能認得你!哈哈哈哈哈!”

    袁博將水煮蛋撈出來,倒了一碟子的醬油。

    川七已經迫不及待喫起來,一邊喫,一邊呼哧呼哧吹着。

    “哪兒來的醬油?香甜着呢!”

    袁博答:“南方海邊帶回來的。”

    川七嘿嘿笑了,道:“大塊頭本事大了,連海邊都去過哎!”

    袁博沒理他,轉身回了廂房,關上門。

    接着,他搬出一張太師椅,又找了一張木凳墊上,迅速爬到房樑上,取出藏在房梁裏的三張百元大鈔。

    這三百塊是他和肖穎之前藏下的“救急金”。

    兩人都忙得很,每天跑進跑出,家裏不好藏錢,故此所有的錢都存在銀行裏。

    但去銀行取錢頗麻煩,等待時間長不說,還不一定隨時隨地都能取到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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