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哥哥的愧疚，皇甫玥沒有杜若那樣強大的隱忍力，淚水簇簇地往下流。
原先防備皇甫賀不清醒的人是她，此時忍不住朝他走過去。
她把柺杖扔掉，腿傷剛剛復元，爲免二次受傷，她只能小心翼翼地蹲了下去。
蹲下後，撲進了皇甫賀的懷裏，哭腔濃重：“哥哥，母親她……沒有了。”
淚如泉涌！
兄弟姐妹之間，最在意的就是彼此的父母！
所以，哪怕心裏有千言萬語，皇甫玥都匯聚成了這麼一句——
母親沒有了！
這段時間發生了這麼多事，她都不去在意，甚至把自己斷了腿的事暫時拋諸腦後，只有兄妹親情！
倘若不是非常激動，兄妹之間也應該保持一個距離，不該如此親密。
可此時，她顧不得這麼多了。
皇甫賀心裏也是十分難受，伸手在她後背輕輕拍了拍，道：“不怕，哥哥還在。”
但實際上，也就是安慰至此。
他還在，但他能撐多久，自己也不清楚！
牢頭拿過杜若給的好處，此時給端了椅子過來。
杜若坐在椅子上，將時間留給兄妹倆。
她就算有很多話想說，但身子弱，這陣子又過於操勞，精力不怎麼好，站不了太久。
皇甫玥也感覺到了自己失態，坐在皇甫賀旁邊的褥子上，問：“哥哥，你現在的狀況……養養就能好了，對吧？”
其實，杜若已經跟她說過了，皇甫賀的情況幾乎沒有好轉的餘地。
這是祁老說的，還能有別的辦法嗎？
她要的不過是一時的心安，自欺欺人罷了。
皇甫賀嘆了一口氣，道：“我現在算好了，你不要爲沒發生的事想太多。不管日子再怎麼困難，都還是要好好過，知道嗎？”
這一句，也是迴避了皇甫玥的問題，並沒有給出直接的答覆。
皇甫玥看着他，見昔日面目飽滿的哥哥，此時已經只剩下皮包骨頭的樣子，不由又悲從心來。
她說不出話來！
“唉！”皇甫賀嘆了一口氣，轉頭朝杜若看去。
妹妹嬌性，但他也只能如此安撫。
杜若更清醒，很多事，得與她說清楚，他說道：“小若，這麼一段時間來，辛苦你了。”
他也不再去說抱歉的話。
“這一段時間”，追溯回去，可就遠了！
從他被苗玲瓏算計，對杜若冷淡；她孕期，他卻帶了苗玲瓏去蜀河。
去了蜀河後發生了這麼多事，要她一個孕婦承擔。
不知不覺，這孕肚都已經即將五個月，全靠她一個人撐着這一切！
身爲孩子的父親，他幾乎沒有盡過責任！
此時還有皇甫玥在，杜若想與皇甫賀訴衷情，也是不合適的。
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平淡一些，道：“殿下，你如今精神怕也是不能支撐太久，所以我們長話短說。”
皇甫賀沒有與她對上目光，垂着眼眸，道：“趁着我還沒有被完全定罪之前，你給自己和孩子，多留一條退路。”
妹妹和弟弟，總歸是皇甫家的孩子，不至於會多慘。
但嫁給他的女人，以後的路子可就難走了。
罪人之妻是一個不好的名聲，他死了的話，她還是個皇家寡婦。
將來不能改嫁，年紀輕輕就要孀居，守着孩子爲他守節一輩子，想想就難熬。
故而，他的想法很出格，卻也很簡單：“小若，我會給你寫一份和離書，將你送回杜家。將來你還可以……”
杜若原本打算好了要給他講接下來的安排，卻沒想到他竟然與她說這個，不由一震，問：“你說什麼！”
她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聽！
皇甫玥也是震驚的：“哥哥！”
這絕對是交代後事的節奏，讓她心裏產生了恐慌！
但皇甫賀卻依舊堅持自己的決定，說道：“你回了杜家，不再頂着皇家兒媳的名頭，就不需要爲我守節，不至於一輩子孤苦無依。將來，若有不嫌棄你嫁人生子過的男人，你還可以改嫁。”
“……”杜若被他驚得說不出話來！
但她也很清楚，他這算是極度理智的安排！
只是，她在感情上無法接受！
“這都是爲你好。”皇甫賀繼續說道：“倘使你頂着我的妻子的名頭，以後我這邊若出了什麼事，還會連累你與孩子。事到如今，我希望你能夠平平安安活下去，不想其他了。”
杜若不知道該怎麼說，眼眶已經溼潤了。
她很想大聲說“我不同意和離”！
但有些人活得太清醒，也是一種痛苦。
當皇甫賀提出這種可能的時候，她已經知道這是最好的安排了！
“哥哥……”皇甫玥遠沒有杜若能隱忍，她蹙眉道：“你不能這麼悲觀，我們想辦法把你弄出去，你把身子好好養起來！”
她抹了一把眼淚，又道：“過幾個月，小若就生孩子了！難道你不想看看自己的孩子嗎？難道你不想陪着孩子長大嗎？”
“哥哥，不要輕易放棄啊！我們再想想辦法，肯定能變好的！”
越說，她越是激動，已然泣不成聲。
皇甫賀沒有打斷她的說話，對她說的，自己的心裏也是有數，並不可能放在心上。
那些美好的未來，想想就算了。
他又朝杜若看去，道：“小若，你給我說說看，如今的局勢吧。”
杜若按捺住心裏的哀慼，清了清嗓子，開始給皇甫賀講述如今外界的格局。
除了己方劣勢外，重點講了今後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