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升這話是衝動說出來的，但這也是懸在他心頭的想法。
成婚之後，他們不要孩子，是因爲沒想過他們會過上聚少離多的日子。
那時候他們倆朝朝暮暮地相處，同三餐、共晨昏，兩人的世界裏容不得其他人，根本沒想將生孩子的事提上日程。
可如今……
她把他們的感情遺忘了，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也變少，若有個孩子作爲兩個人之間的紐帶，能讓他們的夫妻關係更牢固、更結實一些！
梁升點點頭，道：“現在你身子還沒好，咱們不冒險。下次我什麼時候回來也還說不準，估計要很久。這麼一段時日，拭眉的身子若是養好了，就能給你治療。說不準到時候你身子也治好了，到時候我們再談要孩子的事，你看如何？”
張妙蓁想起今日在女帝寢殿與柳拭眉一起帶的小太子，柔軟的觸感似乎還在指尖。
原本是想，過個幾年等戰事平息了再說的事，提早了似乎也無不可。
“行。”她答應了。
知道現在的她一言九鼎、說一不二，她說行肯定就是行，梁升總算放心了一些。
明日要準備他要出發的行囊，後日他會與皇甫令堯一起出發。
到了西疆，他去糧倉，皇甫令堯會繼續西行去西魏。
沒能從張妙蓁臉上看到任何的不捨，梁升不由想起上次分別。
因爲她也想跟着去，他讓她留在帝京，她百般不願。
她心裏是什麼事理都明白，但就是惱他，一晚上不肯跟他說話，碰她也不給。
着實像只小貓一樣，撓他的心難受得很。
對比起來，現在的分別，簡直是好像：他要出門，不過去西市上買兩個包子就回來似的！
這一去，他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纔回來啊！
張妙蓁長時間沒聽到他吭聲，朝他看去。
見他臉上的失落，她好心地說了句：“你是去看糧倉的，不是去上戰場的。不要忘記本分！”
梁升：“……”
見他朝自己投來希冀的目光，張妙蓁又道：“雖然我不記得以前我們倆是什麼感情，但不管怎麼說，我不想年紀輕輕就守寡。”
話說得沒感情，安在別人家未必成真，可他們梁家……
開戰了，女人們守寡的可能性極高！
想想他五嫂，人前看上去確實很堅強，但張妙蓁回來才幾日，就見她偷偷抹過幾次眼淚了！
不知道說什麼纔好，每一次張妙蓁都會默默地退避，不去打擾個人神傷。
畢竟很多時候，人家要的並不是安慰，言語的力量太過蒼白，也並不能幫助什麼。還不如讓對方自己安靜消化、沉澱。
再想想，梁家這一羣男兒，不是在戰場上，就是在去戰場的路上，還有一個不知下落的小九兒……
張妙蓁感覺有點糟心！
可梁升沒能體會到她的點兒，差點沒被她這樣直白的話氣得吐血，沒好氣地道：“放心，不會讓你守寡的！”
他轉身去了淨室。
張妙蓁瞪眼：“……”
她什麼都不說不對，說了也不對？
帝后二人——哦，是女帝和皇夫二人，出宮去欽天監探望小公主。
去欽天監之前，柳拭眉順路去了一趟敦愚王府。
恰好，杜若這時候是醒着的。
還是很虛弱，這身子骨沒有什麼長進的樣子。
一般人做了腹腔手術後，都會有這樣的虛弱期，更別說一個孕婦——孩子在子宮內瘋狂吸收母體的營養，母體消耗過大，怎麼可能身子不差？
而坐月子是女人的第二次發育，有機會調整體質，那也得營養師的專業指導纔可能做得到。
別說杜若了，就是柳拭眉，因爲在產褥期的一半時間裏都在昏迷狀態，饒是皇甫令堯百般精心伺候她，攝取的營養也是不夠的。
因此，如果不是爲了杜若命懸一線，她絕不可能出手用九九攝魂針陣！
好在，如玉稟報說道：“大皇子妃有準時喝藥，月子餐也有在喫。”
看來是柳拭眉鋪天蓋地的一頓勸說加臭罵，算是把杜若給罵醒了。
但杜若的精神，還是相當差。
柳拭眉進來的時候，給她診脈。
她沒什麼生氣地道：“我這身子還可能好嗎？”
“想要完全恢復，自然不可能。”柳拭眉面容冷淡，道：“但只要你還想活下去，就還有可能。但以後你的身子經不住折騰，很脆弱了。”
產後大出血，是重創、大傷。
更何況剖腹產後？
杜若後半輩子想要像正常人一樣活蹦亂跳是不可能，甚至比皇甫霖的那種破爛身子還要差！
皇甫霖騎射練武是不可能了，但出門遊玩是沒問題。
可杜若這身子，以後幾乎就是要深居簡出的了。
“多謝陛下。”杜若道了一句謝。
柳拭眉並不說話。
杜若又道：“謝謝你告訴我，不是姑娘而是兒子。”
這纔是她關注的重點！
柳拭眉關心的也是這個，問道：“那你打算如何？”
“我儘量活下去，但天命有數，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所以……”杜若雖然沒有精神，但還是把理智撿回來了一些。
她繼續道：“我會盡早安頓好他的將來，倘使我活下去了，好歹他也不至於太艱難。”
柳拭眉也明白了。
原來杜若振作了一點精神，是想要打理好自己兒子的未來。
對此，柳拭眉不想說太多，該說的話她都已經說了，只道：“你自己心裏有數。”
回頭，叮囑舒君改良針陣，沒坐多久，柳拭眉動身去欽天監。
畢竟是深秋了，雖然天氣不算寒涼，但秋風瑟瑟對產婦極不友好。
皇甫令堯用披風兜帽將她過得嚴嚴實實的，將她抱出門送上馬車，坐定之後，又立刻倒出一杯參茶，送她面前，道：“趕緊喝，別凍着你！”
不太高興的樣子。
昨日才說不把時間分給任何人的，今天就食言而肥！
他家媳婦兒可真是……
但有什麼辦法呢？
柳拭眉接過了杯子把熱乎乎的參茶喝了下去，見他不愉的樣子，她也不說話，湊過去在他臉上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