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他是說笑的。
儘管滄桑，但他這人說笑的本事還在，加上與柳拭眉說話，能讓他情緒好很多。
張妙蓁沒有再看着他的腿了，而是對上了他的目光，道：“小九兒，我欠你一次。”
很誠懇，很鄭重。
她失憶以後，就跟以前很不一樣了，本身便帶着淡漠疏離感，說這樣認真的話之時，顯得十分凝重。
梁怡更不自在了：“七嬸，一家人可不興說這種話。我遇上這些事，是我倒黴，怎麼能怨你呢？”
“那是你覺得，我卻不能也這麼以爲。”張妙蓁認真地道：“我也不說什麼要肝腦塗地來回報你的話，但小九兒，你未來的幸福，我有責任。”
即便是，她是見解害得梁怡如此的人，按說不能往她身上推。
可梁怡可以不怪她，她自己不能當做沒有這回事兒！
倘使事發當時，梁怡先顧着自己逃命，他絕對不會遇上這些事。
但他安頓好了她，還有別的一些跟隨他們的人，自己落到了最後面，這才……
梁怡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轉頭朝柳拭眉求助，道：“妹妹，你可是好好跟七嬸說說，別這麼鄭重其事，弄得我好緊張！”
接收到九哥來的求援，柳拭眉嘆息，道：“妙蓁你也不用這麼緊張。先坐下，我們隨便聊聊唄！”
於是，張妙蓁坐下。
她詢問了梁怡關於腿傷的事，從柳拭眉這裏得知，雖然不能完全復原，但結果一定能比現在好。
稍微放心。
又說到梁怡武功內力的事。
對此，梁怡就沒有辦法輕快了。
柳拭眉朝梁怡看去，道：“我不懂武功，所以不是很明白怎麼才能恢復。但既然是藥物作用，那解除藥性，應該能好些吧。”
她又朝張妙蓁看去，寬慰說道：“哥哥他是藥君，也是武人，這方面他可是比我清楚多了。所以，哥哥會想辦法的！”
“嗯！”張妙蓁點點頭，道：“那就好。希望能夠恢復過來。”
轉而她又道：“我先前回到府中，見到了小九兒的新媳婦。”
她一臉的一言難盡，道：“小九兒，我本身是想看在叫你的面子上，不去和她計較太多的。但這女子也不知道是什麼教養，張口就要噴人。無奈之下，我只好譏諷了她，估計她氣得跳腳，回頭指不定要拿你出氣呢！”
對於許芷煙的性子，梁怡怎麼可能不瞭解？
他脣線微僵，道：“七嬸不必往心裏去。既然她已經是梁家的一份子了，做得不對的地方，長輩教訓她是理所當然的。她若不服，讓大伯孃家規伺候！”
若許芷煙老老實實本本分分，他娶了，也只能認了。
但她若不安分，惹是生非，他也不至於動手打女人，自當家規處置。
“……”張妙蓁想到許芷煙那模樣，心頭還膈應得不行。
她撇開頭，不說話了。
說出來，擔心梁怡心理負擔重。
但說實話，她心裏確實很是愧疚。
但這麼多侄子，梁怡站出來護送她，出了事落到這樣的結局，她的責任心比感情更重。
這種責任感，也是壓得她心裏沉甸甸的。
見氣氛有些不對勁，柳拭眉轉移話題道：“妙蓁，你去南境屯糧的事，結果怎麼樣？”
“本來想去南吳的，但因爲五公主的事，南吳封閉了國門、禁了商隊入關。”張妙蓁正色道：“這不，只從邵遠富郡、瓊郡的糧倉裏，弄來了二十萬石各類米糧。”
她對上柳拭眉的眼眸，道：“如今官糧和民糧徵集起來的，面對西征，今年應該是足夠。可馬上入冬了，等到下一季還有個半年光景，怕是會青黃不接。”
而且，百姓方面也是如此。
朝廷徵糧了，百姓口中的飯食勢必被擠壓，一定不能像以前那樣，生活水平肯定是掉一個檔次的。
“故而，西征不能持久戰，必須速戰速決！”柳拭眉擰了擰眉心，道：“我打算把令堯召回來。”
“啊？”張妙蓁有些納悶：“他去西魏，不是可以裏應外合？”
柳拭眉無奈地道：“現在不行了。魏遜舉旗反了魏睿，令堯也已經暴露了。既然他沒有辦法裏應外合，那便讓他回來，有其他事讓他去做。”
“哦。”張妙蓁也不去問其他事是什麼事。
朝廷的很多機密，識趣的便不應該問。
柳拭眉將話題撂在一邊，道：“妙蓁，舒君的針術有了很大的進步，倘使你願意，可以讓他試試看。你這身子反覆低燒，終究不是好事。君兒給九哥看腿，難度要低一些，但針陣完成得很不錯。”
張妙蓁頓了頓，思忖片刻，道：“先試試看吧。”
試探一兩次，如果情況還好，那就繼續。若是情況不妙，那就暫停。
衆人又對目前的天下局勢聊了一會兒，張妙蓁出宮回府。
柳拭眉也回了寢宮。
她讓墨兒伺候筆墨，給皇甫令堯寫了一封信。
“真的要將王爺叫回來啊？”墨兒一邊研墨，一邊問：“可那魏遜，能同意麼？”
柳拭眉反問：“頭都剃了一半了，難道他現在撂挑子說不剃了？”?
墨兒噗呲一笑，道：“也是。現在西魏這南君王，已經是西魏國的公敵。他若這時候不跟西征軍站在一塊兒，反而極容易被西魏皇帝的人馬反殺。”
柳拭眉提筆蘸墨，道：“魏良死了之後，紫雲城又破了，東君王的地界幾乎沒有什麼天險可以放手。只要拿下了東面，與魏遜的南面相結合。剩下的西方和北方，還有王庭……”
她盯着鼻尖滴落的墨汁，道：“也不是所有地方都要打的，破了東面防線，把北面壓制住，西君王那邊想要護住王庭，已經是難事了。”
只是，必須快！
一定要快！
拖久了，西征軍深入西魏腹地，遲早要出問題！
信寫完了，柳拭眉命黎信送了出去。
她坐在龍椅上思忖片刻，朝長歌問道：“長歌，你說我現在開始習武，會不會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