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在外頭不適宜說出來，回到宮裏頭，她有些迫不及待與他商量。
他也在一旁坐下來，將茶杯拿了過來倒了一杯茶，自己先喝了一口，然後才遞給柳拭眉。
柳拭眉也不知道他這是什麼習慣，但好像後來被皇甫權宣召進宮裏住下後，他就這樣了。
不管什麼東西，只要是入口的，他都會先喫，之後纔會給她。
柳拭眉不介意與摯愛的人分享食物這種事，也從來不問。
她將茶杯接過來喝了一口，開始講述自己的計劃：“從許芷煙的說法，可以想得到，許瑋安插許芷煙這一步棋，其實也算冒險的一種。”
“怎麼說？”皇甫令堯有點不理解：“我有點想不明白，他們爲何選細作不選個厲害的？這個許芷煙，一看就不太聰明的樣子！就算不想輕易讓我們戒備——好比苗聾子那種，但至少也要選一個沒這麼多問題的啊！”
“不。”
柳拭眉搖搖頭，道：“俗話說，一個人全身都是破綻，反而叫人難以下手。”
這麼說，皇甫令堯就明白了：“就是在比武的時候，對手身上全都是空門，反而叫人忌憚，不敢輕易對他下手。因爲摸不準虛實？”
“這只是一點。”柳拭眉將茶杯放下，盯着杯中的茶葉緩緩沉澱在杯子底部，說道：“許芷煙這等性子，不鬧事纔是怪事。她拉了所有人的仇恨，同時，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皇甫令堯恍悟：“你的意思是！他們其實只是把許芷煙送來當馬前卒的？若她出了什麼事，隨時都可以犧牲掉她。讓她虛張聲勢吸引了我們的注意，然後其他人在背後暗中做手腳？”
他想了想，道：“可目前爲止，許芷煙來到帝京都將近一個月了，帝京的其他事，好像還在我們的掌控之間，並沒有什麼變動？”
“帝京沒有，未必其他地方沒有。”柳拭眉有着長遠的憂慮，道：“我總覺得，對方應該還是在等待時機，西魏一破，大概就是他們動手的時候了！”
“所以，我們得先下手爲強。”皇甫令堯能夠理解，爲何柳拭眉這麼心急，總要去催他趕緊把大炮弄出來了。
“南吳給的期限馬上到了，皇甫玥依舊下落不明。”柳拭眉頭疼地道：“到時候公冶卿不會再給時間！”
“公冶卿寫了密函給你，究竟說了什麼？”皇甫令堯只知道有這回事，但他從來沒問過。
他不問，柳拭眉也沒有主動提及。
反正，他也很清楚，柳拭眉做事有分寸，不會無緣無故做一些決定的。
見他問起，柳拭眉才道：“他原先懷疑是曹太后做的手腳，想要讓他娶不成大蜀公主，難以獲得後盾。但去試探了曹太后之後，覺得事情不是這麼簡單。”
她擡起頭來，道：“故而，他來信給我，讓我與他聯手做戲，將計就計。”
皇甫令堯分析道：“他大軍壓境，叫人以爲南吳與大蜀的聯盟撕裂了，就會有進一步的動作。然後，我們便等待發生了什麼意外的事？”
柳拭眉對上他的目光，道：“然後，發生的意外的事，便是許家突然橫插一槓！”
他臉色也冷凝下來，道：“可許家何德何能，可以掌控兩支私兵？”
那兩個被皇甫曄剿滅的假土匪窩，可不就是兩支私兵麼？
柳拭眉說道：“如果許家掌控不了，那就是合作關係。故而，私兵要的是嫁妝，而皇甫玥……既有可能在許家的手裏！只是，在不在鹽郡，還是個未知數。”
爲何這麼猜想？
想想，在南吳封鎖國門之後，張妙蓁與邵遠的運糧之路被迫中斷了，他們這樣的身份，都沒有辦法通行……
可許瑋，竟然能在這個節骨眼打通關係，將梁怡和許芷煙等一支隊伍，送進了大蜀！
這種事，無論是在南吳境內，還是在大蜀境內，都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尤其是，這種事還不是偷偷摸摸進行的，大蜀這邊的邊境或許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爲接回來的是女帝的表哥。
可南吳呢？
這麼說，許家在中間所扮演的角色，就很有問題了！
“說起來，公冶卿可真是個能忍耐的！”皇甫令堯歎服不已，道：“他喜歡的女人、馬上就要成爲他的新娘的女人，被人擄走了生死不明。他還能冷靜如斯，忍耐這麼長時間來佈局，等待地方露出馬腳……”
他搖了搖頭，看向自家媳婦兒，道：“論這一點，我是自愧弗如！”
換了是他，在成親之前柳拭眉要出什麼事，他不瘋了嗎？
當初柳拭眉被移花接木送進了東宮的新房，差點讓皇甫賀撿了便宜，他當時就炸了、瘋了！
再之後，因爲粟彌音做的那些事，急得他顧不上自己扮演多年的傻子身份，一下露了餡兒！?
柳拭眉被甘露露抓走的時候，他也是急得不行，立刻亮出了自己的底牌，只求把她找到、不考慮其他！
都是打小隱忍長大的，怎麼他就比不上公冶卿呢？
“你是比較感情用事。”柳拭眉中肯地評價。
皇甫令堯想想不服氣，道：“那我覺得，他一定沒我愛你那麼愛皇甫玥！”
柳拭眉：“……”
“人跟人不一樣的好嗎！”她撫額，道：“雖然你也是從小忍受着常人不能忍，但他的條件比你……可差遠了。”
皇甫令堯撇嘴：“好吧，這一點我必須承認，是比他有優越感。”
雖然皇甫權不待見他，好歹還縱着他撒潑胡鬧。相比之下，梅玉卿做了乞丐、一路流浪，後來又做了令人不齒的卑賤戲子……
那過的都是什麼日子啊！
“不說這個了。那麼……”皇甫令堯將話題拉回來，道：“媳婦兒，你覺得是不是在這個時候，挖出許家來，就能夠找到皇甫玥了？”
柳拭眉不敢託大，只道：“但願吧。”
十一月，大蜀西征軍捷報頻傳。
北面被挑釁了之後打回去，北齊的動作就小心翼翼多了，雖然還有小打小鬧，但都在梁開能穩住的範圍內。
而南面……
南吳給的期限，終於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