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獄之災，讓月滄瀾瘦了很多。
並且，因爲太久不見陽光，他的膚色發白。
如果跟皇甫令堯站在一起的話，兩人的相似度就沒有先前那麼高了。
孫清這麼多年，沒見過自己的另一個兒子——也就是說，自從她死了後，就再也沒見過皇甫令堯。
因此，她是不知道兩人之間有沒有什麼差別的。
“母親。”月滄瀾從小就有點怵他這個親孃。
孫清待人接物總是柔柔和和的，好像從來不會生氣的樣子。
生氣的時候，也不會大動干戈。
但，月滄瀾還是從小就怕她！
尤其是，自己這一波操作，簡直就是自己送羊入虎口。
拖了孫清的後腿，還要她派人去救自己。
做錯了事，當然是心虛的。
孫清依然沒有對他進行責怪，而是溫柔地說：“你喫苦了，瀾兒。”
就是她這種態度，讓月滄瀾的心提起來，壓根就沒法放下去！
他撲通一下，跪在了孫清面前，誠懇地道：“母親，我錯了！”
“你做錯什麼了？”孫清的話語依舊溫和，就像這世上任何一個對兒子無限包容的母親一樣。
月滄瀾卻一丟丟僥倖心理都不敢有，老老實實認錯：“我不該私自做主，來了大蜀帝京。我不該一意孤行，去見柳拭眉。我也不該……”
後面的話，他怎麼都說不出口！
他也不該什麼？
當然是不該鬼迷心竅，對柳拭眉念念不忘！
他不懂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但被關了這麼久後，他每天想啊想啊。
能夠想象得到，楓無涯對他母親的牽絆，不就是如此？
日思夜想，會忍不住去念想：她在做什麼？她是怎麼想的？她對我現在是什麼看法？
對月滄瀾來說，他目下無塵，從小看着孫清的、天下無女子可以匹敵的容顏。
他不容易看上這天底下任何一個女子！
但，偏偏有柳拭眉那樣一個，容貌不輸給孫清的女人出現。
尤其是，柳拭眉的性子，比孫清更讓他心裏舒坦！
所以，他不受控制地把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大錯特錯！
可如果再給他重來一次的機會，他更想回到剛剛來到柳拭眉身邊的那一天。
他再小心一些，不讓她發現自己是假扮的。
與她好好培養感情，最好能夠做真正的夫妻。
等皇甫令堯被幹掉了之後，他就能順理成章取代皇甫令堯，留在她身邊了！
可這一切，在孫清的眼裏，簡直就是不可原諒！
“你現在知道錯了，還有用嗎？”
孫清的語氣也不重，偏偏就是讓月滄瀾心口彷彿壓着一塊大石頭。
她幽幽說道：“爲孃的，是不是一直教導你，等你坐擁天下後，世上女子千千萬，你想要什麼樣的就有什麼樣的？”
月滄瀾不敢反駁，應道：“是。”
實際上，他心裏想的是：可世上千萬女子，就出這麼一個柳拭眉！
他是錯了！
但他不認爲這感情生出來是不應該的。
要怪，就怪這命運、怪這造化弄人！
頓了頓，她眸中帶着幾分傷感：“你師父，已經沒了。你知道了嗎？”
月滄瀾沉默。
他本來被關起來，是不知道外界消息的。
但，架不住皇甫令堯是個損人！
皇甫令堯記恨他覬覦自己的女人，一旦有什麼錐心刺骨的消息，或者命人、或者親自來跟他說！
所以……
楓無涯死了的事，他先前就知道了。
孫清又嘆了一口氣：“罷了，事到如今我們也只能將錯就錯。你這一次，不要輕舉妄動，聽我的。江山會是你的，你想要的女人，也會是你的！”
月滄瀾猛地擡起頭來，看着他這位年齡看起來並不比他大多少的母親。
有點不明白，她到底在做什麼打算？
孫清不會將自己的計劃全然告訴他，但也不可能全部隱瞞他。
她說道：“我來帝京，打算與皇甫令堯面對面，向他投降、向他示弱。求他，給我們母子倆一條生路。”
月滄瀾聽了，也完全不會以爲，孫清是真的打算投降！
不然，就不會有“江山會是你的”這樣的前言了。
她的野心，數十年如一日，幾乎到了瘋魔的境地。
怎麼可能會在這時候，突然改變主意呢？
果然，孫清繼續道：“你只管跟着我的盤算走，不要跟他們正面槓上。回頭，咱們的人在帝京，會將消息傳出去。”
傳什麼消息？
當然是：孫皇后還活着！
至於，要如何合理地“活着”，她當然是編出了一套新的故事。
帝京的百姓，當然不知道那位皇甫權的第一任皇后，至今還活着。
大蜀的文武百官，知道這件事的，也是甚少。
他們只知道，皇甫令堯還有一個孿生兄弟！
所以——
“外界會說，當年皇甫權把我打入冷宮後，說是賜死我，但實際上於心不忍，將我暗中送走，演了一場戲。”
聽到這話，月滄瀾很是佩服自己的母親。
不得不說，她的腦子非常好用，不管身處什麼樣的境地，總能想出來很好的辦法。
這種說法傳出去，可能會有人不信。
但流言蜚語這種東西，一傳十十傳百，假話說一千遍也會變成真理。
遲早，都會被相信的！
孫清繼續說：“反正，我合理出現就對了。”
她看向月滄瀾，道：“你先起來說話。”
月滄瀾聽話地站起來。
孫清又指了指一旁的意思，示意他坐下。
月滄瀾乖乖地坐了。
母親過分強勢的孩子，都很難有超越父母的能力。
因爲，過分的管控，壓抑了孩子的成長！
面對面坐下了，孫清才問：“你先前見過你那位皇祖母了，她是什麼態度？是否承認你？”
月滄瀾答道：“她相信我是她的孫子，但……”
他遲疑着看向孫清，蹙眉道：“她對母親一直頗有微詞，也完全沒有讓我認祖歸宗的打算。”
他尋思着，又加了一句：“另外，我感覺她……根本不在乎自己有沒有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