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彌音已經入殮了，棺木停放在她死的時候那個病房裏，粟威坐在旁邊紋絲不動。
粟彌音讓他幻滅，粟夫人來了，越過了他，直接對柳拭眉下手。
他能理解她的激動，可是——
很難接受這樣的做法。
梁升站在外面，冷淡地道：“粟老是不是在想，溫柔體貼的尊夫人，沒與您商量過就做了如此魯莽之事，讓你很意外？”
粟威沒回話。
“得虧你有這麼個徒弟，娶了我梁家的閨女這麼講道理。”梁升沉着臉，繼續又道：“家父已經進宮求旨，出兵雁行山了！”
當然，求旨是一回事；皇帝允不允，又是另一回事。
粟威總算有動靜了，猛地擡起頭來，道：“這是私人恩怨，何須牽扯到朝廷？”
梁升哼笑一聲，道：“你們傷害的，是皇家兒媳，爲何不能牽扯朝廷？”
粟威頓時啞口無言。
是啊，柳拭眉是皇家兒媳。
粟彌音對她下毒，她沒有立即反撲，那是因爲她仁慈！
可現在，她仁慈善良的結果又是什麼呢？
粟威本來沉浸在悲傷之中，什麼事都不想理會。
但如果朝廷真的出兵雁行山的話，他身爲一派宗師，不可能置之不理！
他站起走出來，與梁升說道：“賤內之事，老夫會給一個交代！此事與雁行山的弟子無關，但請手下留情！”
梁升冷笑：“你苛待我家閨女的時候，怎不見你手下留情？”
粟威僵住。
是呀，先前他滿心信任自己的女兒，認定了柳拭眉是惡毒的妖女，因此沒給柳拭眉好臉色過。
誰知道真正惡毒的是自己的女兒！
“等確定賤內所在，老夫隨你們同去。”粟威最終做出決定。
他靠在身後的廊柱上，閉上了眼睛。
本來是滿頭花髮，就這幾日，彷彿已經全然白頭！
梁升朝他瞧了一眼，心裏不免唏噓：一代英雄人物，娶錯了夫人、寵壞了女兒，晚景淒涼。
得到了粟威肯定的答覆之後，事已至此，即將大軍壓境，梁升不認爲粟威還能爲了夫人不顧滿門。
這也是他故意將這等話放出來的原因！
他放心離開，來到柳拭眉的院子這邊。
此時已經是後半夜了，廳內依舊亮着燈。
梁升走進去，只見張妙蓁坐在椅子上，手放在扶手上，枕着自己的小臂打瞌睡。
憐芷則是坐在另一邊，靠在椅背上閉着眼睛，也像是睡着了。
聽到動靜，淺眠的憐芷立即驚醒過來，見是梁升鬆了一口氣，站起來低聲道道：“梁小將軍，可有消息了？”
這點聲音，把張妙蓁吵醒了。
她睜開迷濛的眼睛，小小抱怨了一句：“我怎麼睡着了？憐芷你怎麼不提醒我？”
完全沒發覺，廳裏多了個人。
“困了就回房裏睡，在這裏守着也沒什麼用。”
鋼鐵直男不愧是鋼鐵直男，開口就是這麼一句。
聽言，張妙蓁臉色一僵，這才發覺憐芷是在跟梁升說話。
她垂下頭去，道：“留在這裏，至少能夠早點得到消息吧？”
聲音細細的。
梁升一愣，發覺自己語氣有些兇了。
瞧了她一眼，還穿着摔破了裙襬、帶着血跡的那身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