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的臉色,慣來是常人堪不破的。
但有一種人從沒想過要看破皇帝在想什麼,這就是皇甫嬌、俞晚清這類了!
皇甫嬌仗着輩分比皇帝還高,平日裏囂張慣了,歷來以自我爲中心。
別人不得不忌憚她、讓着她,她自然從未檢討過自己言行舉止有沒有問題。
而她溺愛出來的俞晚清,又能好到哪裏去?
俞晚清哭哭啼啼,一副肝腸寸斷的模樣,開始伸冤:“今日,臣媳確實與三皇子妃夾道相逢。”
“她身邊沒帶幾個人,我這邊卻是稍微多一些。按皇子妃的規制,身邊帶八名宮女並沒有什麼不妥之處!”
“她不帶,難道我還不能帶麼?”
“這人一多,難免堵路。”
“是以,大家便都以爲,是我仗勢跋扈。但實際上——”
說着,她拿着手絹開始抹眼淚。
聲淚俱下!
“上次是我不懂事,禍從口出,因而被敦愚王給打成重傷,在家中養了大半年身子才養好。”
“但傷了五臟六腑,又豈能是如此輕易就能好的?”
“表面是養好了,實際我身子還弱得很。故而出門得坐轎子,也得多帶一些人伺候。”
“這不,三皇子妃非要與我說,長幼有序,我的排場比她的要大,她不太服氣。”
“三皇子妃用長幼有序尊卑有別作伐,非要我下轎子給她讓道。我也聽了她的話,下來了。”
“但夾道狹窄,咱們人多,難免手忙腳亂。”
“臣媳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三皇子妃突然就栽進了一旁的苗圃裏!”
“當時我慌極了,根本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真的不關我的事啊!”
說到這裏,她幾乎都要哭得斷氣了!
她這番說辭,自然不是她自己想出來的。
而是被聖旨傳喚過來這一路,皇甫嬌和俞泛教的。
讓她一口咬定事情跟自己無關,是溫書青自己摔的!
皇甫嬌滿臉的心疼,在俞晚清身側跪下,道:“聖上,我就說不能相信一面之詞!她三皇子妃尊貴,難不成四皇子妃就比她低一等麼?”
她又看了一眼溫書青的父親溫實,道:“四皇子妃受封平安郡主,是駙馬府的嫡女。三皇子妃卻是溫家的庶女。”
“哪怕做了皇家妯娌,她皇甫溫氏,就能凌駕到四皇子妃頭頂上去嗎?”
皇甫嬌說着,磕頭下去,道:“懇請聖上明鑑,爲四皇子妃做主啊!”
聽了這麼多,皇甫權依舊面無表情,並不吭聲。
倒是隆安,小心查看了一眼皇帝的臉色,心道:“好傢伙,這倆女人唱作俱佳,先聲奪人、強詞奪理,空口白牙就把事情給反轉了!但——”
又看向溫實。
帝師辭官離位之後,溫家的天子近臣就不多了。
這一代的溫家子女雖然也算出色,但有柳大公子珠玉在前,多多少少顯得有些寡淡。
這些年,柳泉沒了,也沒見溫家冒出比較顯眼的人物來。
而溫家,也低調得很!
溫實面色倒是十分平淡,並沒有因爲自己的女兒差點失了孩子而傷心難過,也沒有因爲皇甫嬌和俞晚清兩人鬧場子、顛倒了其他人供詞的話而憤怒。
直到皇甫權朝他看過來,問:“溫卿,你看如何?”
得到皇帝的諭示,溫實才拱手行禮,說道:“臣以爲,無論四皇子妃是因爲何等緣故,與三皇子妃發生摩擦。”
他言辭冷淡,矛頭卻十分犀利。
別人說了一大通,他僅僅是直切重點:“事實就是,因爲四皇子妃,造成就三皇子妃腹部重傷、面部毀容、胎兒即將不保!”
說完,他又朝皇甫權作揖,道:“大蜀律法,問罪問的是結果,倘若實在是情有可原,聖上仁德,自會從輕發落。但……罪責仍舊是存在的!”
溫實的話,就此說完了。
他已經表態:我不管你俞晚清是因爲什麼原因,造成了今日的慘劇。因爲俞晚清,溫書青受傷、毀容、損胎是不容忽視的事實!
如果事發有因,從輕發落,那是聖上的事。
但誰敢說俞晚清沒有責任?
大蜀律法都搬出來了,誰敢說!
不論經過,結果就是皇孫出了事、我家女兒受了罪!
隆安又觀察了一下皇帝的神色,心道:“這帝師溫家的人,可是厲害!俞家……當真比不得!”
聽完溫實的話,皇甫嬌、俞泛、俞晚清祖孫三代都是一怔。
皇甫嬌最先反應過來,怒道:“怎麼,你的意思是,就算她三皇子妃是自己摔的、是她先責難四皇子妃的。就因爲狹路相逢,這件事,也必須四皇子妃背鍋的意思?”
溫實看了她一眼,道:“聖上自有明斷!”
一句話,碾壓!
唧唧歪歪說再多也沒用,是不是狡辯之詞,皇帝說的算!
如此一個對比,鬧場子的人自然不好看。
俞晚清也不哭了,垂着頭捏着手絹在那裏默默擦眼淚。
跪太久了,膝蓋骨疼得很。
她想起來,又不敢。
皇甫權終於吭聲了:“溫卿所言有道理。”
“綜合兩方證詞,事實有兩點:其一,夾道相逢,四皇子妃身爲新婦,不與皇嫂行禮、讓道。”
這話一出,俞家人都變了臉色。
想說什麼,但對上皇甫權那涼薄的眼神,愣是誰也沒敢吭聲。
皇甫嬌敢在隆安說話的時候插嘴,那是她從骨子裏瞧不起太監。
但她再無法無天,也不敢在明知道皇甫權惱怒的時候插嘴!
皇甫權繼續道:“第二,言語不合,兩位皇子妃產生了摩擦,造成三皇子妃摔進苗圃。”
“結果便是三皇子妃臉部被劃傷、腹部受重傷,最嚴重的是,損了皇孫的胎氣!”
今日的事件,他總結起來,前因後果也就這麼簡單。
接下來,該是判決了!
皇甫權說道:“四皇子妃性子跋扈、目中無人。”
聽到這話,俞晚清很想辯駁,但她又不敢。
剛纔說的那一通都是祖母與父親教的,實際上,她也挺怕龍威的。
皇甫權的話還在繼續:“新婚夜,用燈臺砸了四皇子的頭部,造成其傷重臥牀,至今未愈。”